迁安滦河水运今昔
来源:未知 时间:2013-01-17 17:02:59
滦河,是迁安县最大过境河流,古称“濡水”。它发源于河北省丰宁县小梁山,先折入内蒙古,后又返回河北省,流经承德地区,经潘家口穿长城入唐山地区,又经迁西、迁安、卢龙、滦县、昌黎、滦南、乐亭七县,从老河口流入渤海。滦河源远流长,水量充沛,沿途汇注的支流常年有水者多达500余条,干流全长877公里,在迁安境内54公里。滦河春秋两季水稳,清澈透底;夏季水量剧增,泥沙俱下,时常洪水泛滥,奔腾咆啸;冬季封冻结冰,一般河段可行人畜车辆,给沿河人民既带来欢乐,也带来灾难。它不仅在当代的引滦入津、引滦入唐、引滦灌溉和水利发电上为人民造福,而且在神州航运史上也留下了不朽的篇章。
水上运输始末
滦河常年水深流急,天然口岸甚多,自古有舟楫之利。据记载,唐朝开元十八年(730年)便开始了水运,经元朝两次疏通河道,水运更加兴旺。从明、清一直到新中国建立后的上世纪60年代初,水运始终未曾中断。据印子峪村现年87岁的老船工张秀奎回忆,抗日前夕是滦河船运史上的黄金时代。承德以下船只千余,迁安县百余只,沿河两�的侯台子、候庄户、印子峪、桑园、马兰庄、金山院、峡口、上午、小营、张官营、爪村、小李庄、苏各庄、山东庄等村均有。仅印子峪一村最多拴船34只。途经迁安县的船只每天二三百只,日货运量二三百万斤,船只往来络绎不绝。在运输工具不发达的过去,较之人挑、畜驮、车运是一种省劳力、效率高、速度快、成本低的运输途径。滦河水运给迁安县物资交流带来生机和活力,干鲜果品、木料、粮食、牲畜、****、毛头纸等土特产品源源运往外地,运回绸缎布匹、鞋帽、药材、“洋油洋火”、食盐糖果等日用品,每天输入量百万斤以上。侯庄户、下金山院、峡口、县城西坝、黄台山、爪村是我县主要水路货运码头。其中,尤以黄台山为大,年吞吐量五六万吨。离城3华里路上,每天运货车辆来往奔忙。据原县城的文玉栈帐房先生蔡文兰回忆,仅本柜房每隔两三天就要从黄台山小李庄码头运出几船毛头纸。“谦益堂”、“忠信德”等商号的绸缎布匹、鞋帽等,从上海、北京、天津、高阳等地用火车运到偏凉汀(今滦县),改装船上行至黄台山卸货,每趟都是两三船货。县城的几座酒烧锅,每逢秋后都要从内蒙、承德等地收购大宗红高梁,也都顺河而下运抵迁安。仅“义成局”一家烧锅每年要购买红高粮千石(每石二百多市斤),需装十多船。几家合计多达百船运输。码头上有装卸工(脚行),有杂货摊,有卖饭的,多达百人,为发货老客、船工、车把式提供方便。
“打筏子”也是滦河水运的一种形式,类似南方江河上放竹排筏子。就是把要运的窑柱、檩木、木杆子等,用青麻绳子、铅丝及野生葛藤〓绑成几降(节),成平排型,全长七八丈,宽一丈多,运载量十立方米左右。由两个人前后支撑,每人一根一丈多长,粗头带铁尖的木杆和一个临时制做的一次性简易拨棹,前后装备一样,无首尾之分,随水漂流前进,每小时行走二十华里左右。“打筏子”面积大、笨重、不易摆弄,风险性大,打筏者全会水性,以便撞礁遇险逃生或抢捞货物。春秋两季筏运较多,夏季水大流急不宜掌握,故较少。打筏子运输简单、量大、节省费用。有的筏子从承德地区一直漂至滦县、乐亭或老河口。从〓河桥到偏凉汀(滦县)一日可到。每年路经迁安县不下几百排,多时日过五六十排。其中,给开滦煤矿运输窑柱最多。据史书记载,滦河“打筏子”明、清时已开始,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为盛。后因陆路交通日益发达,东北大宗木料由火车运输进关,五十年代后期,“打筏子”运输停止。
滦河航运,促进了沿岸横渡码头的发展。沿河码头俗称“渡口”。滦河码头,无需大量投资建造,多靠天然条件,水较深,船、筏易靠岸即可。往往要随主河道改变而更换渡口,有的需用沙土河卵石垫高铺平。迁安县境内的渡口有侯台子(侯庄户)、印子峪(桑园)、下金山院(马兰庄),峡口(马兰庄)、张官营、王家窝铺(西坝)、小李庄(黄台山)、爪村、大小山东庄、坨上等。其中爪村、张官营(西坝)为盛,如爪村渡口,在摆运高峰时,日摆运汽车一二十辆,马车近百辆,经商、赶集、过路者达千人。
滦河水上航运是发展地方经济的命脉,也是历代官军所争目标,因而屡受战乱的干扰与破坏。日军入侵,看中水上运输之利,当时承德地区属伪满管辖,便组织了“国际联运公司”,统管沿河各村船只和船工。1943年,河上往来船只上千,强行把掠夺的中国黄金、钢铁、铜等贵重物资顺水运到偏凉汀和老河口,再装火车和轮船运到伪满和日本国内。爱国船工敢怒不敢言,只好暗中奋起反抗。后来号称“千帆公司”的国际联运,落得个货稀船破,船工弃船从农,河面上航行的船只寥寥无几。日本投降后,滦河水运重归人民,水运得到恢复和发展,工商业也有所复苏。但好景不长,1946年9月,国民党反动派又强占了迁安县城,水运随之而衰落。
新中国成立初期,在陆路交通不甚发达的情况下,滦河水运仍是迁安主要运输线,县商业系统自建了有五只船的船队,并组织了沿河两岸一百多只民用船搞运输,每船都印有“迁运”字样的编号。五十年代初,县水利部门投资组织了疏通河道,炸掉了印子峪村河段中心的“雀儿石”、“红石”等险礁,使水运畅通。1953年唐山地区专署公路管理部门接管了爪村渡口,建立了“爪村渡口管理所”,1955年转为迁安县交通科直接管理。此时,是迁安县水运史上的鼎盛时期,每年外运土特产品约300—500万吨,仅毛头纸一项就达百万吨。运进的物资量也不相上下,火柴就是七八万箱。爪村码头尤为繁华,年吞吐量十万吨左右,货场长期贮煤三四千吨,粮食千吨,日杂品堆放形若小山,经常有近百人劳动。搬运工、船家、车夫、司机、卖日用品和摆饭摊的小贩,从晨曦到黄昏忙忙碌碌,热闹非凡,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随着国民经济的不断发展,交通运输也发生了剧变和转向经营。上世纪到了60年代初期,冷大、迁杨、滦县至马兰庄等主要公路通车,机动代替了人力,陆路代替了水路,即快捷又方便,滦河水上航运逐渐衰退。
船工悲欢苦乐
水上航运以船 为本。船既是运输工具,又是船工的家,也是船家的命根子。滦河上从事运输的船只多用响杨(毛白杨)木板制做,全长4.7丈、宽0.82丈、高0.3丈,成梭形,备有大舵、大棹、头棹、二棹等船工划船之工具(桨)。桅杆3.3丈高。篷帆(线布做)长2.5丈、宽1.5丈至2丈,用熔化的白腊掸蘸而成,借风行舟用。拉船纤绳两根,各长36丈,各重3市斤,用多股棉线拧成,再用猪血泡蒸(出水即干,折而不断、防腐耐用、倒着利落)。每船三人,一人掌舵(叫拉尾的),两人拉纤,下水行扳棹推船走,上水行背纤拉船行。船顺水快速能日行五百,逆水一般日行不足百里,装载量万斤左右。拴船 的(指船主)多数是几家合干,少数是一家一户的,船工多雇用有经验的老伙计。大年(春节)过后,旧历二月二日船工上工,修补船只。河水解冰主河道通水,船随即下河,便开始了一年的艰苦拉船生活。
沿河民间有句歌谣:“拉船的一丈一,脚下凉水身铺地,一年到头累个死,娶了媳妇苦了妻,苦熬岁月一辈子,最终落俩大寒脚。”说的是,拉船人,扛着一丈一尺多长的船桨上了船,套上了拉船纤板便是踏上了生死路。吃在船上,饮用河水,多食粗粮就咸菜,与肉、油好似无缘。空船睡舱内,重船露宿河滩,春、秋夜寒难熬,夏夜蚊虫叮咬。船工是全方位劳动者,行船是动力,装船卸货是搬运工,二百斤的麻袋得扛,几百斤的大件货得抬,没有个头,没有力气实难谋生。船工最累的活是拉上水船,他们从不穿鞋,春、秋水凉结冰,下水先搓搓腿脚或将两腿先撸上黄腊油,但还冻得紫青,两只脚被冰茬、石头等扎得血口子不断。夏季天炎热,全身只穿件小裤衩,渴了爬到河里喝几口水,热了便偷空在水里扎几个猛子,起身就跑,继续拉纤赶路,全身晒得黑油亮,经常脱去一层皮。遇上顺风使帆是船工最幸福的时刻,不用背纤,只是持着杈杆船头站,倒也显出几分威风。无风和逆风最苦,头棹、二棹两船工(也就是拉头纤、拉二纤的)各背纤板躬身〓脚拼命拉船,沙土烫脚、石头硌脚全然不顾,有时还要爬山走石崖。
行船如赌命,不知何时何地祸从天降。仅龟口的王八脖子石和以下不远的雀儿石、红石、乐亭石金山院河段的横石等,在五里远的河段内,每年都要有二三百只船撞碎,三五排筏子“放羊”(即撞散筏子木料顺水漂失)。遇难轻则破产,重则人亡。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为免厄运,只好迷信,求助神鬼。船上忌讳说“翻”、“扣”、“散”等不吉利的字;船工用的粥瓢子在锅里不许扣着放;第一次出船先祭河神吃猪头,过路人赶上饭熟也可以吃,一顿只许吃了不许剩,以表心诚;有的烧香灯纸马祭拜拉船祖师爷(帝成王),以求显灵保佑。最隆重的祭典是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的船家撒河灯了,以祭溺水亡灵,驱赶鬼魂求个一年吉利。如下金山院渡口的河灯夜,那可是热闹非常。南岸河滩上一台皮影戏,北岸村里一台莲花落(评剧),几只专用横渡船来回运送看热闹的人。河中心几条大船上装满几天前就准备好的用秫杆和彩纸扎的河灯。灯是平底的,底部涂上腊油,灯中点燃一支腊烛,傍晚八点左右,撒灯开始,两台戏暂停,六名吹鼓手助兴伴奏,大鼓、大镲、大铙齐鸣,大杆喇叭吹起“将军令”等曲调,加之河水配音,响彻云宵。随着鼓乐声起,第一盏一米多长的龙船灯下河,而后每隔3米左右便是一盏,长长的灯队顺河而下,红的、绿的、黄的、兰的、白的……五彩缤纷,真象一条多彩火龙,信水漂泊,翩翩起舞,近的漂出一、二里,质量好的可远漂10里之外。近千盏灯下河好一个时辰,最后一盏一米长的大凤船灯压阵,非常壮观。两岸看热闹的人们多达上万,多是盛装打扮,家家接亲友接宾客,就连十几里、几十里外的黄土岭、五重安等村的也来看热闹。摆摊设点卖杂耍、杂品、小吃的到处可见,摊案上摆盏马灯,忙个不停,约一个时辰,河灯远逝,人群归来,两台戏续唱开演,一直闹过午夜。看热闹的大饱眼福,船工们也自得安慰,但事后船家生活仍归如常。印子峪村石桥子以东二十几户人家都拉过船,人称拉船小街,郭成玉14岁就拉二纤,张秀奎17岁起一直拉了30多年船。多数船家能糊口,少数生活难以维持。出船了,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去承德地区和去沿海时间更长。每逢船快回来时,妻儿老小常到东河沿上〓望。船到了,家人成群往河边走,一是高兴迎接出船人平安回来了,二是盼挣得二三斗米或三五块大洋钱,但也有迎来的是噩耗。
船工最受人欺凌,人称“小菜”。他们怕官府拿官船,怕奸商减脚费,怕地痞上船捣乱,怕土匪抢劫,整天提心吊胆,挨打受骂是常有的事,翻船丧命时有发生。
1942年5月6日,一个年仅21岁小名叫来顺(姓吴)的,在爪村龙山头因不愿带两个土匪去滦州,发生口角,被短枪打伤。土匪逃走后,同行伙计们将来顺抬到县城治疗,因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只得在城外等候,第二天鸡叫时含恨而死。1945年前后,郭权的船路过城东南石梯子一带,有两人持枪,冒称公安人员查船,因郭动作迟慢被枪打死,撇下娘四个艰苦渡日。
秋去冬来,劳累了八个月的船工到农历十月十五日停了船,挟起行李回家苦渡寒冬。
全国解放了,为迁安水上航运辛勤劳动的船工,翻身得解放,分得了土地房屋,当家作了主人。部分愿继续拴船者,在国家统一组织下开展合法运输,为繁荣迁安经济而出力,多数从农,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