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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皮影艺人韩增

来源:未知 时间:2007-01-03 12:09:00
韩增是一位未入科班而自学成材的皮影艺人。他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再加上苦心钻研,在名艺人王华的指点下,成为著名的皮影艺人,深受观众的喜爱。他所开创的“穷生”行当,不仅丰富了皮影的腔调,提高了皮影的表现力,还为皮影角色进一步详细分类开拓了思路。韩增的艺术成就,达到了乐亭皮影艺术的顶峰,以后的皮影艺人,都没有达到他的境界。因此旧《乐亭县志》记载:“逢令节及喜庆事,演唱影戏……韩增者最著名。”这是载入旧县志中唯一的一位皮影艺人。
  韩增,字耀先,清同治七年(1868年)生在乐亭县迎好村。因家境贫苦,少年时期就给本村卢老定作小活,在新寨镇给卢家开的包子铺磨面。韩增自幼喜爱家乡的皮影戏,附近有影他一定赶台子去看。他记忆力非常好,能在看完一台影后,把唱词全记下来,白天磨面的时候,一边踏着风箩,一边合着磕箩的节奏,高亢引唱。他嗓音甜美,唱起来既有韵味,又清楚宜人。他虽然是自唱自娱,却引得左邻右舍驻足倾听。
  有一天,崔家大班的管事骑驴从面铺前经过,一阵悦耳的皮影声使他驻驴而听。等屋里的皮影声停下来之后,他就敲门进屋,屋里只有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人,名叫韩增。管事的看了他在磨房的处境,大有盐车良骥之感。当即邀请他入崔家大班。崔家大班是京东第一皇庄崔家组建的皮影高班班社,班里人材济济,演唱水平在冀东各县首屈一指。尤其是崔家掌门人崔佑文亲自主持影班事务,他不惜用重金聘请名艺人,他首创了押班费制度。押班费是影班的班主借给艺人的生活费,不计利息,离班时还本。押班费以艺人的名气而定,名艺人押班费要上千块大洋。艺人用押班费生息,利润非常可观。因此艺人们都以能加入崔家大班为荣,其程度就像进士能入翰林院一样。
  韩增由于这位伯乐的走驴相荐,来到崔家大班。对于新入班的艺人,班主崔佑文都要亲自考试,韩增一唱,崔佑文顿时感到其嗓音清新流畅,大有脱俗不凡的感觉,便欣然收留,随班演唱。
  韩增进了崔家大班,专门“唱生”。崔家大班人材济济,几乎集中了冀东著名的皮影艺人,像苗忠义(髯)、于化鲲(小)、王海庆(小)等,都正年富力壮,已进入了艺术的颠峰。而掌班的王华,更是公认的影坛翘楚,被誉为影界宗师。韩增和这些名家相比,当然技艺都显得非常浅薄。但他的优势是天生的嗓韵,他一开口,那优美动听的韵味,就连连博得台下阵阵掌声。韩增也因之有了些飘飘之感。时间不长他就发现,每当自己唱到得意之处,台下连连叫好,而掌班王华却捂上耳朵,有时竟把脑袋扎到操纵桌子下边。这使韩增既不理解,又很不愉快。他就问和自己关系较好的王海庆。王说:“你唱得虽然台下叫好,但你对影里的一些‘过节’和‘安络’掌握不住,还唱不到老爷子心里去,所以他捂着耳朵”。韩增一听有些着急了,忙说:“那怎么办?”王海庆给他出主意说:“你拜王华为师,让他指点你,不然你唱不出来!“韩增决心拜王华为师,便托王海庆向王华转达自己拜师的诚意,不料遭到王华的一口拒绝。王华当时早已名满影坛,他主持崔家大班多年,崔家大班就以王华的名字命名。王华死了以后,崔家大班仍称王华影班,这样一位著名艺人,对徒弟的选择是非常严格的。他既嫌韩增技艺的浅薄,又嫌他那听到台下的掌声就洋洋自得的轻薄。
  韩增听到王华不肯收自己为徒的消息,心中非常的消沉。王海庆又给他出主意说:“这件事,我看只有请崔八爷帮忙,八爷说了,老爷子也就没啥说的了!”韩增一听是个好主意,但自己又怎么去求崔八爷呢。王海庆又主动为他去求崔八爷。王海庆把韩增入班来的情况,和他在艺术上的发展潜力,着重说明必须拜王华为师,接受王老栽培的重要性。崔八爷一向重视培养人才,他对韩增早就喜爱有加。听王海庆一说,就说:“韩增是块好料,如果受到王老爷子的指点,将来一定成为咱们崔家大班的台柱子。好吧!这件事我来办!”
  转眼冬至已过,影班将要猫冬。这天,崔八爷备了酒席招待即将回家的影匠。崔八爷的桌上,只有王华和几个有名的艺人。酒过三巡之后,崔八爷把韩增叫到桌前,一指王华说:“快跪下,给你干爹磕头!”韩增忙跪下给王华磕了八个响头。王华碍着崔八爷的脸面,只得接而受之,但心里却十八个不愿意。虽然师徒的名份已定,但过了多半年,王华也没指点韩增半句。不过韩增不但没着急,反而更加殷勤地服侍王华,温床叠被,装烟倒水,晨昏定省,早晨早早的就把尿盆倒了,晚上又早早地把尿盆给拿进来,简直比儿子还亲。慢慢地王华有些过意不去。更使他欣慰的,是韩增过去那轻薄的傲气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便决定栽培韩增。
  转眼又到冬天,这天下午,西北风正紧,韩增蹲在炕下给王华生炕炉子,王华忽然坐起来说:“把门对上,把影卷拿过来,咱爷俩说说戏!”韩增把影卷取来递给王华,自己仍然蹲在炕底下。王华严肃地说:“你觉着台下叫了几声好,就唱得不错了?还差得远呢!你唱的只能糊弄穿小袄子的(指农民),成不了气候。”随后就把影卷中的“诀窍”、“过节”等细微精妙之处进行指点,韩增一一记在心里。正说之间,王海庆突然推门进来。王华合上影卷就不说了。王海庆说:“二叔,怎么不说了?”王华一笑说:“不说了,别人听了还过耳不留,你他妈的一听就给记去!”以后王华对韩增尽心指点,把自己平生的技艺都传给了韩增,并且告诫他,对别人的东西,只是吸收、消化,最重要的是要创出自己的东西。
  韩增得到了王华的真传,再加上他那天生的好嗓子,立即脱颖而出,成为崔家大班的新秀。
  在以后的艺术实践中,韩增不断地追求与探索,在刻画剧中人物上更有独到之处,善于在细微之处,做到人所不能,使他一步步达到艺术的颠峰。在演唱中他以声传情,以情带声,声情并茂,再加上他那天然的好嗓子,韵味纯厚,高不竭,低不咽,声神达到了高度的统一。在说唱技巧上,达到了连而不断,快而不乱,慢而不拖,强弱适度,顿挫得当,舒展自如的地步。很快唱红了冀东各县,尤其是昌、滦、乐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捧。写影的也要先问:“有韩增没有?”看影的也是先问:“今天唱影有韩增没有?”观众互相打听,韩增为了避免观众追问,每晚在演出前,他总是把自己那双破鞋挂在影台柱子上,作为安民告示。观众的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韩增成了崔家大班的台柱子,是崔家大班不可或缺的人物,也是崔八爷的心头肉。韩增的名气大了,其他有实力的影班都想拉他加盟。有个影班想用高价把他从崔家大班撬走。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韩增动心了。便想法编造理由,脱离崔家大班。结果他请人假托他哥哥的名义,写了一封假信。韩增把这封信交给了崔八爷。崔八爷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信上是他哥哥叫韩增去关东学买卖。韩增已经三十来岁,还怎么去学买卖,况且韩增已经大有名气,何苦又前功尽弃。他想一定是有人指使韩增“跳槽”,就一笑说:“你哥哥在哪里做买卖?”韩增说:“在开原!”崔八爷说:“开原是个好地方,学买卖是件好事情,唱影有什么出息!人往高处走,去就去吧!”韩增一听崔八爷同意自己走,心里暗暗高兴。崔八爷又说:“走就走吧,学买卖是件好事,明天老爷我摆桌酒席给你发发脚。”
  第二天,崔八爷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为韩增饯行,坐陪的还有王华等几位有名的影匠。崔八爷对韩增的走非常婉惜,别的影匠也劝韩增留下来唱影,崔八爷举起酒杯说:“韩增要走,我也没办法,学买卖是件好事,学买卖比唱影有出息,走就走吧!”说完一饮而尽。大家又喝了几杯,崔八爷又举起酒杯说:“唱影有啥出息,还是学买卖好。不过你走了老爷我忒想你,忒想听你唱影。这样吧,你把嗓子给老爷留下!”说着就向管家一招手说:“苗良,舀碗咸菜汤子来,给韩增灌下去,把嗓子给老爷留下!”韩增一听崔八爷要灌他咸菜汤子,当时就吓坏了。王华就轻轻地向韩增说:“还不跪下向八爷请罪!”韩增急忙给八爷跪下说:“八爷,饶了我吧!这嗓子还是在我这儿留着,天天给您唱影吧!”崔八爷说:“那哪儿行啊,学买卖多有出息,你还是留下嗓子学买卖去吧!”说着又喊苗良。韩增真着急了,忙喊:“老爷,我说实话!”崔八爷掏出韩增哥哥的那封信说:“妈个巴子的,你想用这张破纸就把我给糊弄了,你有这样一个好哥哥,还用在家给人磨面。再说,你胡子都长出来了,哪家买卖请你去养大爷!”韩增只管赔罪,崔八爷说:“你人留下,嗓子就留下了,只要你好好唱影,我就既往不咎,来,喝酒。”韩增爬起来,和大家又举起酒杯。喝了两杯,崔八爷又说:“这事儿也怨我,韩增这几年实在唱得不错,工资也真的是少了点,这样吧,从今年开始,给韩增加一百两!”就这样,韩增被崔八爷软硬兼施地留在了崔家大班。
  韩增的影越唱越好,越唱越红,但他牢记老师王华的教导,决心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在“生”行中是文武兼备,样样精通,渐渐地他偏重对“文生”的探索。通过实践他感到,文生中那些贫困书生、落榜举子、落魄文人是个不小的群体,他们的戏也不少,戏路也宽,长期以来,他们的戏和腔调仍混在“文生”之中,没有自己的特色。对他们的表演,全凭演员的刻画。他决心把这些人从“文生”中分离出来,单创腔调,独具一格。经过艰苦地创造,他终于开创了“穷生”这一行当,将“穷生”从传统的文生中分离出来,形成了一类角色的独立门类。其腔调是在“生角”的武生、文生、胡生的基础上,拓创的专演穷士寒儒的腔调。其韵味寒酸悲切,凄惨婉转而独具一格。把穷困潦倒的儒生那种寒酸臭美而又自命不凡的心态,揭示得淋漓尽致,叫人一唱三叹,拍案叫绝。
  自从创出“穷生”以后,韩增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他的“穷生”使人们耳目一新,各地观念都争着请他演出,使崔家大班的生意更加红火。
  韩增从二十三岁登台,驰骋影坛二十多年,为人们演唱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好戏。正当他在艺术发展的壮年,嗓子却突然坏了,使他不得不告别所热爱的影坛,回到故乡。因为他没有积蓄,又染有吸食鸦片的嗜好,生活非常穷困。也许是心同感受吧,他常常倚在门旁,用那已经嘶哑的嗓音,长时间地哼唱“穷生”的悲调。贫困的生活,使这位皮影界的巨星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民国四年(1915年)便悄然离世,时年仅四十八岁。这就是旧社会艺人的悲惨下场,更是乐亭皮影界的一大损失。韩增的歌声已深深地印在了同代人的心里,以致后世的修志者,为他简单而又重重在记上了一笔,使他的名字载入了史册。
  韩增一生,教了李向荣和梁五(名玉亭)两名徒弟,他俩都深得韩增的真传,后来都成了影坛的名将。李向荣最擅长“穷生”,而梁五却各类“生角”都见长,而最擅长“寡夫生”,他嗓音清脆圆润,在甩腔时,嗓子里会打“嘟噜”,被时人称为一绝。他俩虽然得到韩增真传,却没能够把“穷生”一派传承下去,使这一支派被历史所淹没,不能不说是影坛的一大憾事。
  (本文根据韩增族人韩熹尘先生、皮影老艺人孙品卿、李际平等同志提供的资料整理)
  (作者系乐亭县政协原文史委主任、唐山市滦河文化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