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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记洪影老师的关爱之情

来源:未知 时间:2012-01-02 10:03:00
    我是洪影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洪影老师对我的关爱,至今记忆犹新。
    我与洪影老师在1952年的深秋时节相识。当时,团址设在昌黎县城的唐山专区评剧团(那时昌黎县城是中共唐山地委和唐山专员行政公署驻地),到我的家乡刘台庄演出,舞台就搭建在我家南边,洪影号的住房就在我家路北斜对门。洪影去舞台演出,如果绕行需走十几分钟,若从我家穿行有四五分钟便可。那时候,剧团每到一地演出一演就是七到十天,每天两场,赶上节、集日就演三场。洪影为了省时方便,每天演出前、散戏后均由我家通过。那时,洪影虽是唐山专区评剧团的主要演员,却没有一点架子,待人特别热情、随和,每次路过我家都主动同我父母打招呼。有时,她还进屋与我父母唠唠家常,顺便给几张看戏的招待票。小时候,我特别爱唱影。一天,我正在屋里耍影人唱影,被路过我家的洪影发现。她进屋就对我说:“侄小子,你会唱影?”我说:“会。我还会刻影人呢!”“你多大了?”“十四了。”“会唱评剧吗?”“会几句,就是唱不好。”“想学吗?”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接着说:“那好,你现在先好好念书,等小学毕业了,就到昌黎县城去找我。”我没在意的“嗯”了一声,洪影便去上妆。
1953年夏天,我小学六年级毕业。那时,农村没有中学,到县城上中学又上不起。正当我为前途发愁时,忽然想起洪影去年对我说的那番话。于是,我决定到县城找洪影。那时,唐山评剧团的演员王茂昌,是本村的姑爷,也算一个可找的人。
我有个同学叫冯贺尧,爱拉二胡,也想去剧团学拉弦。我俩就结伴而行,走了四十多里路,到县城剧团的驻地鸿兴戏院那里找洪影和王茂昌。见面之后,洪影待我非常热情,问这问那。当我把来意说明后,她立即找来有关领导和比较权威的人士,对我俩进行考试。结果,我被录取,同伴“落榜”。当天,我俩怀着不同的心情返回了刘台庄,到家已经很晚。事后,我听王茂昌说,同意我入团并非是我的条件都很具备,而是洪影从中说了不少的好话,听后我很受感动。
1953年9月21日(旧历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父亲把我送到唐山专区评剧团。因为我是投奔洪影而来的,洪影自然就成了我的老师。
多年来,戏剧界流行一句话,就是“宁给十亩地,不教一出戏”,怕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洪影老师一点也不保守,一有时间,就把我叫到她的宿舍,既教我如何做人,又教我唱腔、身段。在洪影老师的教导下,我懂得了如何做到尊师敬长和谦虚谨慎,同时学演了《拾玉镯》《豆汁记》《喜荣归》《杨二舍化缘》《井台会》《吕布戏貂婵》《蝴蝶杯》等十多出小生戏。因我当时的嗓子高、亮、甜、脆,再加年龄不大,演出很受观众欢迎。洪影老师自然高兴,我也暗暗自喜。然而,好景不长。正当我的戏剧演唱日渐长进之时,不幸坏了嗓子,由高亮变成了宽厚。而洪派唱腔的特点之一就是高亢脆亮,我所学的唱段大都唱不上去了。这一沉重打击,犹如由高山跌入谷底一般,我悲观失望,暗自哭泣。洪影老师发现后,把我叫到她的跟前,语暖情深地对我说:“孩子,前进路上不会一帆风顺。你遇到了不好攻克的难关,但要冲破这道难关,靠得不是眼泪,而是志气和勇气。说实话,你已经不适合演小生了,改演老生吧!角色没有大小和好坏,无论哪个行当,演好了观众都欢迎。小子,就看你有没有志气。”洪影老师的启发、教导,使我恍然大悟,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想,我有几年的功底和登台经验,改工老生定然“前景广阔”。于是,我遵照洪影老师的指点,决心攻克新的行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洪影老师的指点下,在张雅亭、姜少亭、王春亭等老师的帮助下,先后扮演了《六国封相》的王四公、《周仁献嫂》的叔父、《御河桥》的柯太傅、《女驸马》的刘文举等剧中的主要角色。虽然嗓音不如以前响亮,但从刻画人物、表演技巧等方面,均优于小生行当。洪影老师和同行都为我高兴,说我改工改对了。
1959年,唐山专区评剧团随地委、专属由昌黎县城迁至唐山市区。因昌黎县没有剧团,经县委、县政府请示,由地委、专署批准,将唐山专区评剧团青年队下放昌黎,改建为昌黎县评剧团。行前,洪影老师把我们叫到她的房间,先是叙谈即将离别之情,然后着重指出让我去攻克编导。她说:“眼下剧团(指新建昌黎县评剧团)编导力量薄弱,几乎没有,你有这方面的潜力(在唐山专区评剧团我曾组织青年演员编排过《除四害》《卫星上天》等配合中心任务的街头活报剧),希望你在演好老生角色的同时,下大力攻克编导。你不要满足现状,要有更高的追求。刘昌是带你们去昌黎的代理团长,也是未来的昌黎县评剧团团长,我已经跟他说了,就看你听不听我的话了。”我当即表态:“一定按老师的要求做。”到达昌黎后,在团长刘昌、同行郭继明等帮助下,我首先执笔编创了现代评剧《徐学会》,接着又创作了《红姑女》(古装戏)、《铁骨红心》(现代戏)、《红花》(现代戏),并改编了现代戏《槐树庄》《李双双》《焦裕禄》和古装戏《红拂夜奔》等剧本。这些戏,除《红拂夜奔》外,均成为剧团经常上演的剧目。其中《徐学会》一剧,由昌黎县评剧团代表唐山专区参加1960年河北省在天津市举办的文艺汇报演出,评价很高;全剧由河北电视台转播,剧本被《河北戏剧战线》刊物发表。《红花》一剧,由昌黎县剧团代表唐山专区参加1966年河北省举办的文艺汇演,反响强烈,被省文化局定为出席华北局举办的文艺汇演剧目。对于所取得的这些成果,洪影老师非常高兴,我总算给老师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提起创作《红花》剧本,不由我想起了一段喜忧参半的往事。所谓“喜”,就是当河北省文化局确定《红花》为代表河北省参加华北局举办的华北文艺汇演的剧目后,我非常高兴,心想我一个农村的孩子,小学文化,靠自学、自悟创作的剧本能够得到省里领导、专家的肯定,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喜事呀!所谓“忧”,就是当省文化局调我到省会天津参加剧本修改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局面有些乱了起来。我去天津半个月后,突然接到昌黎县评剧团发来的电报,让我“速返昌黎”。当时,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去找省文化局艺术处处长张特。张特说:“电报内容不明,你赶快返回昌黎。你不用着急,这是剧团的电报,不是你家中的电报,没大事儿。你要快去快回,修改的这遍稿虽然通过了,还有个尾子,要赶紧改好。”我怀着惶惶不安的心情返回了昌黎。到剧团后,才知道是剧团的团长、党支部书记田宇丰叫我回来参加“文化大革命”的。鸿兴戏院那里的剧场两侧挂了不少大字报,除了老团长刘昌和主演高凤荣两口子的,就是我的。什么“******************反党小集团,砸烂下放委员会”“炮轰U-2型飞机——王庆宽,揪出昌黎县评剧团的‘小周扬’”“《谁是真凶手》是大毒草”,等等。其中“下放委员会”是指剧团根据上级精神曾搞过一次精简下放,因种种原因有些应下放人员最后因思想不通未走,心中不满,“文革”开始后硬说我们几人成立了“地下”的“下放委员会”;《谁是真凶手》是我当时创作的一个剧本。那时,我刚刚20多岁,没有经过什么“运动”,被这突如其来的“革命”风暴吓得暗地里直哭。一天,我爱人林仲英发现我偷偷在哭,就问我:“你哭啥?”我说:“我害怕!”“怕什么?”“怕被打成反革命回家,怕你跟我离婚!”她说:“你不用怕!咱俩十几岁就在一起练功、学戏,我对你非常了解。你既不反党,又不反对毛泽东思想。放心吧,你到那,我跟你到那,永远在一起,决不离婚!”她的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思想上的顾虑一下云消雾散。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总是想着爱人说的那些温暖人心的话。想着想着,又想起洪影老师在我当初嗓子变声时对我说的话:“前进路上不会一帆风顺……要冲破这道难关,靠得不是眼泪,而是志气和勇气。”尽管面临的境况已经不同,但坚定信念却是一样,要勇于渡过当前的难关。不几天,田宇丰找到我说:“省里来了电报,让你去天津接着修改剧本。你准备准备,下午就走。”我说:“目前这种情况,我能改好剧本吗?”他说:“你放心去吧!你年轻,出身好,又没有什么政治言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于是,下午我就回了天津。去了几天,剧团又打电报让我回昌黎;回到昌黎不几天,省里又打电报让我回天津。就这样,我往返三次,弄得真是无所适从,忧心忡忡。最后那次离开天津,是省文化局局长李伦和艺术处处长张特找我谈的话,大意是说,“文化大革命”已经搞起来了,各级领导忙于领导运动,其他工作暂时停止。你先回去,剧本何时继续修改,另行通知。同时,他们还说了一些鼓励我的话。我回到昌黎,剧团的气氛跟原来已经大不一样,成立了好几个“组织”。这些“组织”内斗不止,串联不断。到1967年1月,“红卫兵”组织夺了权,田宇丰靠边站,挨批判,我也开始写“检查”。当时,我想,我为剧团写了不少剧本,有的参加汇演获得好评,给剧团争得荣誉;有的成为经常上演的剧目,为剧团取得了经济效益,没功劳,还有苦劳,为啥落个挨整的下场?我百思不解,开始心灰意冷,暗下决心,永远不再写剧本了。
过了一年,昌黎县评剧团被迫解散,我被分配到昌黎县供销社系统工作。时隔不久,又被抽去组建昌黎县工农京剧团,任副团长兼导演;后来,又在昌黎县农民文艺宣传队工作一段时间。1975年,我被安排到昌黎县商业局,出任系统工会副主席。到70年代末期,供销系统恢复,我转到县供销社任基层科科长,后来又当办公室主任,算是彻底离开戏剧行业。
“文革”期间,我遭受的那点冲击算不了什么,洪影老师却是大难临头,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多次遭到批斗。那时,我们师生断了联系。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随着拨乱反正,落实各项政策,洪影老师也得以平反,重登舞台。那年,洪影老师随唐山地区评剧团来昌黎演出。一日中午,我把她请到家里,边吃饭边谈,最后谈到我的剧本创作问题。她说:“当年你们剧团由唐山下放昌黎时,我让你攻克编导你做到了,今天我还有话要说,希望你仍然要做到,这就是不要放弃创作。你搞编剧多年,有一定的水平,要珍惜。现在,昌黎虽然没有剧团了,但你可以写剧本投稿。如今,党和国家正在拨乱反正,落实政策,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啦!”一番话说得我热血沸腾,一下子把我对“文革”的积怨变成了创作的欲望。洪影老师走后不久,我就试写了一个独幕评剧《新风正气》,寄给了《唐山群众演唱》,有幸发表。此后,我创作了《闹瓜棚》《良缘》《无情有意》《惊梦》《阵前教女》等剧本。除《阵前教女》外,均由《唐山群众演唱》发表。其中《闹瓜棚》由秦皇岛市组队参加1985年河北省举办的业余文艺汇演,获编剧二等奖;《无情有意》由秦皇岛市小海燕评剧团参加1989年河北省第二届艺术节,获编剧、导演(由我任导演)两个三等奖;《阵前教女》由秦皇岛市小海燕剧团参加1992年河北省第三届艺术节获优秀编剧奖;《良缘》由秦皇岛电视台1992年录制成广播剧(改名《乡风》)多次播映;《惊梦》由昌黎县文化馆组队,参加1992年秦皇岛市举办的小戏汇演,获编剧二等奖。另外,多年间,我还创作了不少新故事,其中《张德兴买锅》先后刊登在《昌黎文艺》和《唐山群众演唱》上;《第十次电话》和《恨子》由昌黎县文化馆组队参加秦皇岛市新故事汇演,先后获二等奖和创作奖;《检查卫生》由《河北故事》刊物发表。实践表明,没有洪影老师的关爱和开导,我就没有这些剧本和新故事的创作成果。
1998年,原在昌黎县评剧团工作、因“文革”改行的一些退休的老同志,在县委、县政府的关怀、扶持下,组建了昌黎县联谊剧团(两年后在县政协领导关心下改建为昌黎县政协联谊评剧团)。为了不辜负当初洪影老师的教导,我充分利用这个园地,更加勤奋地耕耘,以报答她老人家的关爱之情。几年间,我为剧团改编、整理了《六月雪》《刘翠屏哭井》《借女冲喜》《神罐》《见面发财》等十多出传统剧目。期间,为配合县里的计划生育、强化收税和庆祝建党80周年等活动,我先后创作了《转弯》《好税官》《忙书记》《错在哪》《人间情》《好儿媳》等独幕评剧,由县政协剧团排练,赴各乡镇巡演。其中《转弯》一剧,由县政协剧团代表河北省参加全国中华人口奖文艺汇演获得铜奖;《人间情》《好儿媳》由昌黎县文联主办的《碣石风》期刊发表。这些成果,我借去唐山为洪影老师庆贺八十大寿之机,向她做了详细汇报。洪影老师获知以后,非常高兴,连连说:“这是你献给我八十大寿最珍贵的礼物。”
我今年已经74岁了。人到老年,就爱怀旧。我常想,我当年参加工作得益于洪影老师的关爱,我由小生改工老生又是得益于洪影老师的关爱,我由演员成为昌黎县评剧团的编导还是得益于洪影老师的关爱,我由心灰意冷重新燃起创作热情仍是得益于洪影老师的关爱。对于洪影老师的关爱之情,我永远铭记在心,一生不忘。
 
(作者多年任昌黎县戏剧家协会主席,河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曾先后任昌黎县评剧团编导、昌黎县工农京剧团副团长和昌黎县供销社办公室主任等职。长期从事戏剧剧本创作、导演和演出等工作,有不少戏剧及故事作品发表、表演和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