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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中韩文化使者许世旭先生

来源:未知 时间:2014-01-09 08:53:41
                                                   
  在丰润当代国际文化交流中,有一位韩国学者值得我们怀念,他就是中国文学界的老朋友,原韩国外国语大学中文系、高丽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后许世旭先生。2010年7月4日许老先生因患肝癌,久治不愈,驾鹤西行。噩耗传来,让我悲痛不已。回忆与之多年交往,尤其是他与丰润的一段难解情缘,更是历历在目,久久挥之不去。
  我与许世旭先生的结缘是在1996年4月9日。当年,我应邀参加在韩国首尔举办的中国经贸展示会开业剪彩仪式。这天晚饭后,我在下榻的首尔蓝宝石宾馆与同行的安国市委书记高天民一起侃大山。正当我们海阔天空地闲聊时,原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尧山壁先生风风火火地撞入房间,不由分说地把我和高天民书记拉走,言称让我们结识一位世界文化名人、韩国著名作家、诗人许世旭先生。初见许老先生,我主动把印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的名片递上,学究派十足的他非常认真地看过名片后,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用流利的汉语热情地对我说:“在韩国幸会,文友相见,相见恨晚啊!”一句话打消了我原本担心语言不通、有些忐忑不安的顾虑。但见许老先生头戴一顶博士帽,身着中山服,脚穿一双时尚旅游鞋,一双浓眉大眼,满脸刻写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他谈吐文雅,满腹经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通晓中国人文地理。感动在这一刻流淌,友情在一瞬间升华。短暂的相会,拉近了彼此的心,这段异国情缘让我终生难忘。
  许世旭先生1934年生于韩国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1954年考入韩国外语大学中文系,1960年留学台湾,就读于台湾师范大学中文研究所,攻读中国古典诗文。1963年取得文学硕士学位,1968年取得文学博士学位。1968年回韩国任教于韩国外国语大学中文系及高丽大学中文系。1994年退休,2000年被韩国外国语大学聘为教授,2006年被首尔网络大学聘为讲座教授,历任韩国中语文学会会长,韩国现代文学学会会长,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研究院、中国复旦大学顾问教授。从1961年起用中文创作,先后发表诗歌、散文、论文多篇,出版发行《中国文学史》《许世旭散文选》《移动的故乡》《城主与草叶》《雪花赋》《乡愁》《一盏灯》等享誉世界的精品力作70多部。称其为世界文化名人名副其实。许老先生是个孝子,在许多文章里都有对母爱的倾诉,读后令人心生感动。他又是一位大爱无疆的国际友好人士,他热爱韩国,也非常热爱中国。他精通汉语,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能写一手流利的中文。他是中韩友谊的忠实使者,对中国有着一段难解的情结,特殊的情谊。曾先后多次自费到过中国部分大城市和老、少、边、穷地区体验生活,体察民生百态,详细考察中国的古老文化、风土人情。曾沿着古丝绸之路及历史上韩朝先民进京的京渝大道调研、采风,并用汉语写过多部有价值的报告文学、小说、散文、诗歌等,深受中韩两国广大读者的欢迎和喜爱。他对中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曾在中国重庆、西南大学任教,早年发表的第一首诗歌就是用汉字写的,其赞美和歌颂长城、长江、黄河的文学作品经常被中国知名报刊采用发表,多卷力作名扬四海,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令人敬佩的中国通。许世旭先生有很深的中国缘分,中国对他也有知遇之恩,中国现代文学馆专门为他设立了“许世旭文库”,给外国人设文库对于一个用汉语创作的外国作家,全世界仅三人,他是其中之一,无疑是给予他的极高荣誉和肯定。
  那天,时近傍晚,许老先生执意要请我们品尝韩国的风味小吃,并邀请我们到首尔的南山公园走一走,因为那里有亚洲第一高塔——首尔电视塔。当时,因怕给他添麻烦,我们一再婉言谢绝,因为我们心里明白,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宝贵的。那时,他每周一、三、五、七要排除一切干扰,专心致志地猫在家中写专著,而到了二、四、六又要给大学生上课。老人家要尽地主之谊,虽经再三推脱,还是由于盛情难却,只有客随主便了。记得那年他已经是65岁的人了,但他心态平和,与世无争,做自己的学问,走自己的路。他思维敏捷,身板硬朗,精神矍铄,说话做事俨然像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下楼后,许老先生亲自驾车并当起义务导游。就这样开始了首尔夜生活的文化之旅,带着感动,带着真诚和友谊向快乐出发。
  车子过了首尔东湖大桥,隔窗远眺,桥下汉江水在静静地流淌着,远方的南山顶上高达247米的电视塔在夜幕中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把首尔点缀得五彩斑斓,分外迷人。这里是韩国地标性的一处人文景观,大凡到过韩国的人如果没登上电视塔就等于没有到过韩国,会留下终生遗憾。车子穿越喧闹的市区便盘山而上。车放在停车场后,还要沿着45°的山坡徒步而行。带着别样的心境,迎着料峭的寒风,一步一捱地往上爬。许老先生可能是由于平时锻炼有素,一直轻爽地引领我们前行。一路上,他谈笑风生,边走边给我们介绍韩国风土人情,他那绘声绘色、侃侃而谈的大家风度令人欣赏、佩服。当时,我由于平常缺乏锻炼,体力不支,累的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不大一会儿,便与大家拉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许老先生耐心地等待,还不时地对我发出“千万别急,就要到了”的鼓励话语。走到电视塔下,老先生自掏腰包给大家买了门票,便一同乘电梯来到塔顶的旋转餐厅。落座后,他买来啤酒和各种风味小吃,请我们品尝,大家边吃边谈,兴致甚浓。许老先生从韩国的历史沿革到近代发展史谈到中韩两国人民情同手足的好友关系。他还十分风趣幽默地说:“其实,我们呆的这个地方距离北京仅仅945公里,从行程距离看显得遥远了一点,但我们彼此的心却是零距离。”塔内,国与国、人与人、心与心的距离在拉近;塔外,夜幕下的首尔市,一幢幢设计新颖别致的高楼大厦,在滔滔不绝的汉江环绕下,掩映在一片绿色掩映下的辉煌中。汉江像一块明镜托起如诗如画般的古老城市。许老先生用手指点着山下霓虹灯闪烁的一幢古朴典雅的高楼十分动情地说:“这就是新罗饭店,江泽民同志访问韩国时就下榻在这里。”我当时很冒昧地插话,谈到中韩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从高丽时期就与中国往来密切。我向他介绍在丰润就有一个叫高丽铺的村子,从挖掘出来的当年喂马槽、拴马桩、捣米的石臼,日常生活使用的铜器、陶器,证明这里古时曾有高丽人生活,还有闻名遐迩的高丽铺驿站。闻听此言,许老先生非常兴奋并答应到中国后一定会择机专程造访高丽铺驿站。
  2002年2月18日,我突然接到许老先生从北京郭沫若故居纪念馆打来的电话,称明天到高丽铺考察。我及时向县委呈报预案,县委领导责成我和原任宣传部部长冯保成负责接待工作。2月19日10时许,许老先生在北京郭沫若故居管理处的李秘书陪同下来到高丽铺村。
  当年在高丽铺村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型牌楼,上面书写着明嘉靖皇帝亲笔题写的“高丽铺堡”四个金色大字。抬头望去,独具朝鲜族风格特点的牌楼高耸,民居环绕,绿树掩映,古韵悠悠,令许老先生驻足凝望,思绪万千。在高丽展览馆里,他认真倾听讲解员介绍,并不时插话追问,特别是在参观出土的石臼,高丽女人装鞋盒及日常用品后,他兴奋不已。面对保存完好的高丽铺驿站遗址和具有研究价值的出土文物,他老人家有感而发,欣然挥笔写下:“高丽铺堡是我韩祖先梦羡中国,曾有我韩国大作家朴燕岩(趾源)先生到此住几夜,留写《热河日记》的地方,今天我来此不能不感慨留言。”
  许老先生衷情汉语创作,热爱中国文化,是一位人品与作品均享有盛誉的高产作家。记忆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启示最大的是2007年3月10日上午10时许,我在家中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从北京坐大巴,已经路过玉田,准备在丰润汽车站下车。闻听此言,我喜出望外,虽然并不知晓他此行是否又到高丽铺故地重游,还是另有新途踏访,但仅此多年未见的老友又要重逢,也着实让我兴奋不已。于是,我急忙打电话找长子张秀武,并要他带上孙子张宏宇一同驾车前往汽车站迎候。大约中午12时许,汽车缓缓驶入长途汽车站停下,许老先生头戴礼帽,身背简单的旅行包,精神抖擞地从车上走下来。我鼓励宏宇迎上前去,他主动向老人家打招呼:“您是韩国的许爷爷吗?”许老用流利的汉语作答:“您怎么认识我的?”宏宇说:“我是从您和我爷爷的合影照上认识的。”许老又幽默地说:“我还以为在丰润遇到了特工呢。”说完便开怀大笑起来。中午,我家按韩国生活习俗设便宴招待他,席间,他说了让人深思的三句话:“吃饭不是主要的,朋友相会才是重要的,多走多看才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时尽管有点百思不解,但到了下午便一切都清楚明了,更让人心生几分感动。午餐结束后,我把新作长篇小说《陆家桥的腊月》赠送给老先生。许老先生也有备而来,把早已签上大名的汉语新作散文集《移动的故乡》送给我。我翻看着这本厚重的大作,猜想这本书一定是纪录他“多走多看”,游历世界各地,特别是中国的情感抒发,因为他把走过的地方都视为故乡,这样的故乡自然是移动的。这次又重返丰润不是在他的人生足迹上又多了一个中国故乡吗?这次,许老先生独自一人来到中国,主要为了考察孤竹国遗迹和拜访夷齐庙。在卢龙半天的时间,先后踏访参观了卢龙民俗博物馆、夷齐古井、夷齐庙旧址、古城、古街、古塔,跟着他的脚步,我才真正领悟到“多走多看”原来是他从辛勤耕耘中实践的总结,也是他走向成功的秘诀。看着他真诚、投入的神情,更感受到,在他心中装着的是对中国古老历史文化的崇敬和敬畏。
  在与许世旭先生的多年交往中,我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相遇是缘、相逢太难的感觉。记得我们曾4次相会,其中3次都在丰润,这不能不说丰润在他心中的地位和份量。
  2007年5月14日晚9点,许老先生给我打来电话,他要带25名学生沿着高丽先祖到北京朝廷向皇上敬贡的京榆大道考察。丰润高丽铺驿站是必看的一个遗址。说实在的,一个外国文化考察团一行25人,专程到高丽铺驿站考察,这在丰润接待史上是十分少见。我心里十分高兴,立即向区委办主任周宝印汇报了有关情况。原定15日11点韩国文化考察团到达高丽铺,但由于司机路线不熟,耽误了时间,下午3点才到达。当我看到许老先生笑容可掬地从车上走下来,久别又重逢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此行尽管观者没有看到原有的高丽铺驿站的大牌楼,也没有看到原有的出土文物,但他们看到了热情好客的高丽铺人,看到了高丽先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尽管韩国文化代表团带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归,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在中国有个高丽铺。此行,最令我难忘和感动的是许老先生把在韩国早已写好的一幅墨宝送给我。老先生写道:“我的拐杖是三十年前,是母亲换穿了刚刚烫好,走起来沙沙响的新衣,头上带了白白净净的一篮供米,爬上二十几里山庙去的那白飘飘的棉裙子”。临别前,我们依依不舍地合影留念。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高丽铺与许世旭先生的合照竟变成了最后的一次留念,丰润高丽铺之行也是彼此最后的诀别。这一切一切都诗化成崇拜和怀念。风吹黄叶落,复有秋阳红。许世旭先生虽然静悄悄地走了,但他留给我的是永久的深情回忆和悲怆的美丽。
  
  (劲驰,本名张金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政协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委员会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