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载--又到年关时
来源:未知 时间:2015-05-10 08:56:05
时光走得太快了,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年关。
看到街道两旁年货摊点越来越多,摊点上五颜六色包装的年货越堆越多,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摊点、在超市购置年货,手提着年货行色匆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热烈。
望着这些匆忙的人群,我有些茫然,是淡忘还是因为工作压力,对过年不以为然?也许是心理变故吧!反正对过年不如从前那么热望,觉得像一道加盐不足的菜,淡淡的,便常常想起小时候浓浓的年味儿。
记忆中的那时候,从踏进腊月的门坎,就有了年味儿。大人们说:“还有一个月就是过年了。”于是,便记在心里。从腊月初一便掰着手指算,一天天的盼,仿佛进入腊月,过年就进入倒计时,心里想的,眼中见的都与过年有关。比如,往年贴在墙上的《三羊开泰》《鲤鱼跳龙门》《新年大吉》等年画,早已旧得发黑发黄,平日不被吸引和打动,此时再看看它们,似乎被年味感染,也变得花花绿绿、活灵活现了。到了腊月初八,中午喝完用杂米杂豆熬成的“腊八粥”,朦胧地感到“年”越来越近,好似此岸望见彼岸,嘴里数落着“吃了腊八饭还有二十二天半”。此后,年味一天天浓厚,人们在交谈中越来越多地说到与过年有关的事:盘算着如何购置新衣、打扫房舍、筹办年货……孩子们则是另外一种想法:备多少鞭炮、买什么灯笼、穿什么衣裳……
先是男人们赶集的脚步勤了。平时,十天半月不去集上,变成如今隔三差五去赶集。赶集前,女人们叮嘱的是油、盐、酱、醋,集市上男人们心里惦记的却是烟、酒、茶、糖,也少不了给儿孙们买些鞭炮。回到家里,清点年货才发现忘了这个,少了那个,只好明日再去。有的弄些自家的特产,到集市去卖,换回需要的年货。男人一趟趟赶集,千层底的布鞋,在由家里通往集市的土路上,吧嗒吧嗒地喧嚷,年的脚步便一天天近了,农家小院的年味儿也一天天丰盈起来。
女人们关心的是拆做被褥,为全家赶制新年穿戴的新衣、新鞋、新袜、新帽。平日里农活儿忙,被褥多日不洗,已失去了原色。那时没有洗衣粉,聪明的主妇们便用碱面或用草木灰淋水,充当洗涤剂。虽然没有当今洗涤剂浓郁的芬芳,但那种乡间土味也使人们得到了满足。年轻爱美的姑娘们往供销社跑的次数多了。眼睛盯着货架上的商品比比看看,哪样布料穿在身上更漂亮,哪双袜子穿在脚上最好看……然后选择自己最称心的布料各自回家,去琢磨衣服如何裁剪和缝制了。
庄户人家养一头猪,都养到过年。杀猪一般都在腊月二十三以前,因为腊月二十三叫做过“小年”,猪的头、蹄、下水(猪内脏)要在“小年”享用。小年前几天,四更时就听到猪的嚎叫声,一时间搅得整个村子不得安静。孩子们爱看热闹,也都早早起床跑来跑去,看大人们如何逮猪,屠夫们如何杀猪。猪的四蹄被麻绳紧捆着,四蹄朝天,拼命挣扎。然后,被两个壮汉抬到屠夫家,挨号等待解决猪的命运。屠夫像侩子手一样,在磨石上噌噌地磨上几次杀猪刀,便令几个壮汉把猪抬到案板上,有人摁着猪身,有人掐着猪腿,屠夫一手拿刀,一手紧摁猪头,只听见大肥猪拼命嚎叫,似乎在喊:“舅(救)啊,舅(救)啊……”屠夫说:“别说你叫舅,叫舅老爷也不顶用了。”只见他手握尖刀,看准位置,“扑哧”一刀,猪血便如注而流。大肥猪死得相当痛快,单看它脖子上的刀口,便知屠夫经验老到。猪血足足淌了一盆儿,早有勤快人撒上一把盐,用筷子搅搅,端走了。杀了猪,似乎闻到过年的肉味了。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中午家家炖肉或吃饺子,但令孩子们感兴趣的是晚上“祭灶神”,说是为灶王爷践行。据说玉皇大帝封了个“九天东厨司命灶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烟火,是各家保护神。每年腊月二十三晚上,这位“灶王爷”都要到天庭例行公事,汇报人间善事恶行,玉帝根据他的汇报,给每家确定吉、凶、祸、福。所以,黄昏后家家都在灶门前设灶王神龛,贴上一副:“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的对联,摆上香案,供上糖果,点上三炷香,磕头跪拜。家主人往往喃喃祈祷:“灶王爷,一路顺风,素日多有打扰,上天要多说好话。”然后,在灶门上粘一块糖瓜,以示甜味封口,再把灶王神像在灶门前烧掉,就算把他送上天庭了。有没有“灶王神”谁也没见到,但笃信其有,家家祭灶都很认真,图个过年吉祥。
送走灶王神,家家户户都要大扫除,叫做“扫房”,又叫“扫年”。人们把摆放的坛坛罐罐全部搬出室外擦洗干净,把室内旮旮旯旯积落一年的尘土做一次大清除,扫去了尘埃,也扫去了一年的心病。之后,就是年年此时都要出现的图案装饰:松菊、蝙蝠、鹤麂、老钱、宝马、肥猪、刘海、八仙、喜鹊、聚宝盆,或贴在墙上,或粘在门上、窗棂上。谁都知道这些图案暗示着富贵、长寿、平安、吉祥、好运与兴旺……人们把室内外装扮得艳紫鲜黄,亮亮堂堂,好像把所有的热望、欲求都寄托其中了。祖祖辈辈不管今年的祈望明年是否落实,不管老天爷的许诺是否兑现,照样那样认真、虔诚、执著与热情——唯有希望在这里充满魅力。
当带些暖意的迎春风敲打门窗,或是过放炮瘾的孩子们提前零落地点燃鞭炮,或是自家、邻居家炖肉、煮鸡的香味蹿入鼻孔时,深有大年将临的紧迫感。这时最忙的当属农家厨房了。一年里积积攒攒、平日里舍不得享用的东西,全部在这几天登场亮相,生的要变成熟的,熟的要变出花样来。还有炸油糕、蒸豆包、生豆芽、摊各扎……人们忙忙活活,农家厨房也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如果此时觉得过年还欠缺几样年货,不免会心急不安,跑到集上转来转去,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买来,心里才觉踏实。
当然,年味儿最浓的是腊月三十。本意上过年是正月初一,但祖祖辈辈过年都在腊月三十,就是农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这天凌晨各家各户开始燃放鞭炮,接着就去祖坟祭祖、烧纸。那种用黄纸剪成铜钱样式的纸片、纸条,传说在坟前烧掉能变冥钱,供死人享用,所以烧纸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年三十早饭一定要有豆腐或豆芽。豆腐谐音“逗福”;豆芽意为“逗发”“都发”“升发”。中午饭菜十分讲究,鸡、鱼、肉、肘样样皆有,不能少于“八碟四碗”。鱼与余同音,鱼是不能吃完的,意味“年年有余,吉庆有余”。晚饭又叫“午夜饭”,这顿饭一定要吃饺子。饺子饭菜合一,取“除夕更岁交子”之意;饺子又像元宝,吃饺子图吉利。所以,人们常把糖块、铜钱、花生、枣、栗子等放在饺子里。吃到糖块,意味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吃到铜钱,意味来年有财路;吃到花生,意味长寿,因为花生又名长生果,取其长生之意;吃到枣、栗子的,则意味早生贵子……这虽然反映了人们祈求吉祥如意的愿望,但也增添了节日喜庆时的愉悦氛围。
除夕夜燃放鞭炮是必不可少的,当大人们忙着包饺子的时候,孩子们便提着灯笼,三五成群地在街上燃放鞭炮。鞭炮声此起彼伏,似乎把整个村庄震个底朝天。据说,古时没有鞭炮,过年时烧竹子,因竹子中间空而有节,竹节中的空气热胀破裂发出哔哔吧吧的声音,叫爆竹。纸和火药的出现,才有人用纸卷成纸筒儿装进火药,插上药捻子,声音更大,叫做爆仗。炮有大有小,有单响和双响之分,单响的叫炮,双响的叫“二踢脚”,把单响的炮用火药捻子串起来的叫鞭炮。那时的鞭炮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和这么大威力,但哔哔吧吧的鞭炮喧腾,伴着孩子们一阵阵欢乐声,留给人们的是一年一度节日气氛的满足。
吃罢午夜饭,便是“守岁”,又叫“熬午夜”。在没有电灯、电视的除夕,屋里屋外点上油灯或蜡烛,叫做“照虚耗”,意思是把各个角落都照遍,驱鬼照邪。一家人坐在炕上,一边阖着瓜子、喝着茶水,一边古今中外的神聊,守着一年中最后一夜平安过去,迎着新的一年到来。整日疯跑的孩子们是熬不住的,尽管大人们一再提醒,但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是亲密在一起,温馨的年意进入孩子们的梦乡,新年也便在孩子们的梦境中一步步走来……
那时过年,除了丰盛的美食,便是无拘无束的欢乐。初一起床,父母早将新衣、新裤、新鞋、新袜准备好,穿在身上觉得一切都除旧换新了。高高兴兴走在大街上,自已也觉得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新人”。走东家串西家换户拜年,来来往往的人彼此见面都要道一声:“过年好”。正月初一的话,都是吉祥和祝福,让人怎么听都有一种浓浓融融的暖意。孩子们给亲戚长辈们拜年,长辈往往从兜里掏出崭新的“压岁钱”塞在孩子们,“收获”最大的自然是那些串户拜年的孩子们。
儿时,最盼的是两个日子,一是过年,一是生日。那时,物质不太丰富,一年中吃不上几顿像样的饭菜,而过年除了丰盛的美食,还要穿上新衣和尽情地欢乐。虽然不懂得大人们付出一整年节衣宿食的代价,换来过年那几天的奢侈,但过年的喜庆氛围都永远留在心中。现在物质丰富了,吃的、用的、穿的天天如过年,倒觉得过年没有小时候的年味儿、年意。细想想,其实年意、年味儿不仅仅是吃的、穿的、用的,而是一种生活的情感、期望和生机,它原本在每个人的心里。年龄不同而期望不同,时代不同而品评的结果也不同,而年味儿呢?不管你感觉淡淡的,还是浓浓的,总是如期而至,带来人们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