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唐廷枢勘测、修建运煤河始末
来源:未知 时间:2015-05-10 09:00:16
现在的唐山市丰南区城南侧,有一段整修一新的河道,这即是当年开平煤矿修建的运煤河。众所周知,早在1878年唐廷枢受命筹建开平煤矿之时,办事脚踏实地的他就在考虑煤矿建立起来后的运输通路问题。他原大胆设想从唐山矿地修建一条百里铁路,直达天津海口,然后转运天津和上海市场。可是由于当时清廷保守势力对铁路的极力反对,在煤矿已经出煤的紧迫形势下,他不得不放弃铁路计划而改为挑挖一条运煤河。关于这条运煤河,我们曾经在不同文章和资料中简短地做过概括的介绍,但是由于受到文章篇幅和资料的限制,对于唐廷枢当年挑挖这条运煤河时的具体情景却从未详细披露过。本文根据开滦历史档案中的有关记载和唐廷枢给李鸿章的禀报文稿内容,将当年唐廷枢调查、勘测、筹划这条运煤河的详细情况做以介绍。
一、唐廷枢对这条运煤河道第一次勘察是在奔赴开平矿区的路途中
第一次勘察是唐廷枢奔赴开平矿区的路途中,从芦台开始往唐山方向一路走来顺便进行的。为什么是从芦台开始的呢?原来,光绪二年(1876年)旧历九月十九日,唐廷枢从天津接受李鸿章的授命北上时,是从天津大沽至北塘口坐小轮船沿蓟运河而下,到了芦台下船改走旱路。被李鸿章称赞为“于商情市价,详稽博考,胸有成竹”的唐廷枢,下船后雇了一辆驴车,沿途走来就十分留心将来开平煤矿的运输路线。但他当时考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开挖河道,而是为了计划中准备修建的铁路。考察的结果是:从芦台闫庄往东北方向走,到了王兰庄便有一条河,可以行船,沿河再走一段路,便可到开平。而芦台距王兰庄50里,由王兰庄向北到开平还有80里,那里东属滦州、西属丰润,开平正在两县交界处。一路之上,他还了解到这里地势低洼,夏秋雨大,常被水淹,雨水一退,全是颠簸道。这里的人们搞运输,平时走水路,春季水枯时就走旱路。
唐廷枢考虑到将来修建铁路需要买下沿途的土地,便向当地人了解沿途土地的情况,得知这一带大多数是旗地,由穷人租种,旗部各府委托庄头代管代租。还顺便了解了如果要买下这里土地的价钱。当地人告诉他:“在这儿买地可不太容易,旗人和皇族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就是那庄头,也都在官在品,背后有京城中的大官托着。”沿途土地的价钱则分为几类情况:1、这一带大多是洼地,种高粱,一种一收,其间荒地也不少。2、在庄前庄后有些菜地,是庄稼人自己挑挖修造而成,因地有肥瘦,地价也就高低不同。3、再往北走,到胥各庄一带,土质就渐渐的肥了,能种高粱、谷子,棉花,这种地更贵一些,尤其是菜地。一路走来了解到这些,为他后来挖河以及修建唐胥铁路价买土地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当唐廷枢往东北方向走到王兰庄时,果真遇到了一条河。经营上海轮船招商局出身的唐廷枢敏感地想到了水路运输问题,便进一步向当地人了解水路运输情况。当地人告诉他:这条由北而来的河是陡河故道,从开平一带流过来,从董各庄南下到雁翎庄又与陡河新河道重合后直通涧河口入海。当唐廷枢等人沿陡河故道,过宣庄到达董各庄后,便考察了董各庄至黄庄之间的水闸。他了解到,水闸往北过稻地至乔家屯65里,陡河距乔家屯2里。唐廷枢等人还对陡河沿河村庄和河道宽窄进行了详细调查,进一步了解到,陡河河道附近,由乔家屯往东南下来,依次有西月庄,东月庄、越河庄、榆树塞、曹家洼、侯家庄、赵家庄……,再往南就是田家庄、北领庄、东王庄、西王庄、边家庄、稻地镇、双驼儿、东望马台、西望马台、张家庄,大概18个庄。这18个庄附近的陡河河道有宽有窄,水面有深有浅。宽的数丈,深有四五尺不等,水浅处在稻地桥西,东月庄一带,水深只有一尺或一尺四五寸样子,刚刚没膝盖。而董各庄往南至雁翎庄39里,所经过的李庄子、黄各庄、成儿坨子、杨家泊这一带的河道,二三月时,水深只有一尺,船走不过去。了解到陡河河道情况后,唐廷枢当时心中就有了底数:槽子船能装八九千斤,吃水在一尺四五,再多也就无法行船。看来要行船运煤,非挑河扩道不可。
唐廷枢又进一步了解了从董各庄水闸分水至王兰庄又折回雁翎庄这条陡河故道的情况:董各庄设闸处原来是一片河堤地,同治年间山水涨发被冲毁,水势南奔至雁翎庄汇合陡河再奔低处南流。此后故道水少,沙土易淤塞,日久成田,各乡渐渐侵占耕种,将数丈宽的河面变成了八尺宽的河沟,要从这里走大船,春季水小时根本走不通。当地人之所以建董各庄水闸,就为的到水枯季节闸口分为上下两船,由北来的船先至闸北卸船,再由闸南用下河船运至河口,若用一船装运,将来水闸放水,上游无水,北来船就无法到了。
唐廷枢当时就盘算着:如选地势适中的地方,再建一座大石闸,船过闭闸蓄水,再行放闸下船,这样就可以免去倒船的麻烦。至于涧河口由海至雁翎庄这一段,有潮汛可到,倒无妨碍。只是雁翎庄至董各庄这段水路,春月过闸之水不多,倒是个难题,要是挑挖河床,让潮水直抵水闸,就省去不少麻烦了。而涧河口500吨船可以出入,向南直抵大沽,水程计80里,如果中间这段河道经挑挖可行,将来开平所产之煤就可以借此水路直抵天津了。
正是由于有了对当地河道和村庄的详细调查,当开平煤矿1881年开始出煤,而唐廷枢的铁路计划遭到朝廷封杀时,他就胸有成竹地开始了挑挖运煤河的工程。
二、开挖运煤河之前,唐廷枢原本打算沿着勘察的路线修建一条运煤铁路
唐廷枢在对开平一带的煤田和沿途情况进行了一番实地调查后,曾经面对当时市场销售的商情市价从运输角度做过一个十分详细的分析比较。
第一种情况,土法采煤土法运输:当时,开平块煤山价每吨合二两七钱,加入由开平用牛车运至芦台,合每吨二两二钱,由芦台用小船运至天津每吨计银五钱,加上天津上力脚银二钱,共五两六钱。若轮船买用,每百斤煤加税四分,合银七钱,又下力脚一钱,共六两四钱。而当下英国煤上海时价每吨八两,新南煤七两,东洋煤六两,台湾煤四两五钱至五两,这样一来,轮船就不肯买用开平煤了。
第二种情况,即使照西法开采,计每吨银一两,可省山价一两七钱,每吨亦需四两七钱,此等价值,只可在天津售与民用,若运上海以拒洋煤,还需加水脚银一两有零,上海栈租关税六钱,合计每吨抽税一钱,亦合上海每吨五两五钱左右,恐亦难以畅行。而且若按西法采煤,每天应运五六千担,需雇大车三百辆方足够用,这里人少民贫,不但无此多车,且车价腾贵,更难化算,按现在运法,则成本五两五钱,犹恐有多无少。
第三种情况就是建一座用西方机器开采的大矿。按西法开采,再筑铁路运输,则山价一两,铁路运费一两一钱,上海轮船水脚一两一钱,装卸上下力费四钱,进口半税一钱五分,加上上海买煤经纪人用银二钱,栈租一钱,只需成本四两,这样,就不独可拒洋煤,尚属有利五钱。如果真出了煤,招商局的轮船北来捎货,南去运煤,每年岂不可多得回头脚银十余万两。
于是,唐廷枢曾下决心从乔家屯到海边的涧河口一百多里地修建一条关乎开平煤矿生死的铁路运输线。
他当初的计划是:从唐山矿地往南修一条铁路到涧河口百里,每里筑路需买地10余亩,计千余亩地,约需银18000两,另筑路拱以保留旧路,需8000两,加上建筑物银万两,购置机器、货车,需银8000两……加上人工、砖石等,修条铁路运煤,没40万两银子下不来。而一旦用铁路运输,可省去开平至芦台的大车脚钱30余万两,以一半作为上海轮船煤水脚费,还可省下16万两,每年运煤20万担,两年便可归本。如开通铁路,便可承运货客,每年收入可敷衍铁路费用,如果中国铁路的价格便宜些,归本更快了。
与此同时,按照李鸿章当初在开平一带开矿同时兼顾建立一个炼铁厂的授意,唐廷枢也对建立炼铁厂进行了规划测算。如在此建一铁厂,购熔生铁炉两副,每炉每月可出生铁600吨,购熔熟铁炉20副,每月可化生铁500吨,总共不过需银20余万两就够了。而欲在开平开采煤、铁,必须先筑铁路,欲筑铁路必须先采铁矿、熔铁,煤铁互为表里,自应一齐举办。只是购煤铁机器,约需银40万两,筑铁路40万两,两下合计就是80万两,如此巨款筹起来恐非易事。如果今年能先筹30万两购买机器,明年再筹银30万两买地筑路,采煤、熔铁等项用款便可够用,铁路一成,第二年应当可以收入19万两,售煤盈利75000两,熔铁收利10万两,其实两年便可归本,以后年入息30万两,日子就好过了。当然,后来由于资金筹措问题,唐廷枢又向李鸿章建议暂时取消了办炼铁厂的计划,集中财力专办理煤矿,由此保证了开平煤矿顺利开办。
三、挑挖运煤河的最终路线是如何确定下来的
1881年秋,随着井下工程的顺利推进,唐山矿开始出煤。正当人们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欢呼庆贺之时,唐廷枢正风餐露宿在他当年计划修铁路的路线上,指挥着一项浩大的工程——挑挖一条70里长的人工运煤河。这是一项唐廷枢的铁路计划被否决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工程。
挖煤河之前,为了省钱和尽快开通运煤通道,唐廷枢原本打算利用从唐山乔屯旁经过的原有陡河河道,进行一些疏通后至涧河口行船运煤出海。后经过他亲身勘察,发现河口太浅,多淤沙,而且路线弯曲,工程量太大。他需要的是一条能取直、省钱、快捷的河道。为了能找到这样一个既经济又适用的路线,唐廷枢又一次亲自沿着河道勘察地形。在他给李鸿章的一次报告中曾经这样写道:“我一次由经丰润县城回唐山时,正值天下大雨,细观水势,见凤山东侧之水皆流归陡河,唯独凤山西南之水却并不流入陡河,于是便溯着水流之尾追踪到丰润县属胥各庄的下杨家泊。此系陡河流水之尾,开始散漫于平地,远远望去汪洋一片。经细看却见陡河水流之所以在此漫地,是因该地比王兰庄之地低洼,待我顺水势向西南跟踪寻找,看到此水漫至宁河县属之麦子沽而归入蓟运河。该路比王兰庄稻地之大路近了18里,当即率人携带量地水平镜尺沿途照量,验得蓟运河之潮汛实可直抵胥各庄之东北……”
有了这些他亲自勘察得到的第一手资料后,唐廷枢就开始制定一条放弃陡河旧道、重新从胥各庄开始向东北直达芦台开挖一条新河道的规划。但是,放弃已有的河道,在平地上动手开挖这样一条新河道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挑挖这样一条运煤河首先要征得地方官吏的支持,还需要惊动沿途众多乡村,购买大量土地,如果不把地方利益协调妥当,工程是无法开展下去的。所以开挖之时,办事缜密的唐廷枢特意把新任的津海关道郑藻如,丰润、宁河知县及沿河几个庄的乡绅、村甲都请来会商。(因1879年黎兆棠离开天津,前往福州兵工厂任职,丁寿昌又于1880年逝世,在唐廷枢的一再坚请下,李鸿章又将新任津海关道郑藻如派来与他一同会办开平矿务。——笔者注)有了津海关道这个牌子,所辖丰润、宁河包括遵化各州县的州县官才肯俯首听从开平矿务局的召唤,这也是唐廷枢之所以一直要把开平煤矿置于官督之下的良苦用心。
唐廷枢向众人展示了他考察后绘制的河道勘察图,解释了要开挖一条运煤河的想法:开平唐山矿经艰辛筹措,今已出煤,现为试采,估计到年底也不过几千吨的样子,但明年开春便要正式开采,运煤之事已成燃眉之急。原打算由陡河而入丰润之涧河,由涧河而海口,可是这条水路我亲自勘察后,发现涧河口太浅,尽是淤沙,若勉强开竣,不但耗费巨资,犹恐咸水倒涌,浸坏良田,未获其利乡民先滋其害了。随后征求大家意见。
听说开平矿要挑挖煤河,沿途各庄主都想让开平矿务局的煤河从庄前过,所以,他们站在各自利益角度,提出几种不同意见:
其一,有人提出建议,如放弃涧河水路,可以将陡河由王兰庄以西,沿五十里旧道水沟挖掘拓展以达芦台的蓟运河。而且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这条旧道水沟,经派人用量地水平镜尺逐段丈量,只为芦台的蓟运河潮汛太大,东南风时有四尺八寸,西南风时有三尺七寸,风静时仍有四尺,而王兰庄之地仅高于芦台四尺,所以,芦台的潮汛足以抵达王兰庄。惟该庄东陡河之水,平时高于芦台蓟运河满潮时四尺,落潮时竟有八尺之势,必须于旧道水沟和蓟运河接口处安设西法之双套水闸,以使启闸时陡河之水不致泄于沟河。
其二,涧河南庄主听说唐廷枢要舍弃陡河至涧河旧道,既怕沾不了开平矿务局的光,又怕因此而给自己带来损害,所以一阵议论后,涧河南又有乡绅提出反对意见:陡河之水一经西流,实在关系到下游涧河各庄民食,还是不要在王兰庄以西挑挖旧道水沟为好。
丰润县知县也提出异议:既然开河之路尚未确定,即如涧河南庄乡绅所请,也须同时兼顾南庄小民利益。挑挖旧道水沟以通陡河,无非为行船起见,沟河若有蓟运河之水,毋庸借资陡河。陡河之水高于旧道水沟,若令西流必至干涸,船只也无可往来了。
对这些意见,唐廷枢十分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但他心里有个原则,那就是:既不能只顾大家颜面而不顾将来运煤是否方便,也需要考虑到地方利益,只有把地方利益调整好,煤河才能顺利开挖。他婉转地否决了从王兰庄链接陡河和蓟运河的建议,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本总办在此地办矿,一向体恤当地人民疾苦,顾及百姓利益,陡河之水涨落无常,雨多则涨,雨少则竭,如若挑挖旧道河沟涨潮时虽不至于泛滥,但无雨时仍无水可增,本年夏季雨稀,其中由唐山至丰润稻地一带水不盈尺,即使对旧道河沟挑而又挑,挖而又挖,尚恐终难持久。所以,我们要放弃由王兰庄以西挑挖旧河沟以通芦台蓟运河之议。”
他继而说道:“我当年勘察开平来时的路上,曾想利用陡河走船运煤,但陡河一路水浅弯多,至多不便,刚才的方案大家又意见不一,为照顾各庄利益,又兼顾开平运煤,想从胥各庄起,向西南直达芦台的闫庄,征地挑挖一道人工的运煤河,直达芦台。”
唐廷枢的方案一提出,人们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利益所在。为了说服大家,唐廷枢进一步解释了亲自跟随水流,勘察水势,溯着水流之尾追踪到胥各庄的下杨家泊,发现陡河水流之所以在此漫地,是因该地比王兰庄之地低洼,仍顺水势向西南跟踪寻找,看到此水漫至麦子沽而归入蓟运河的经过。他又进一步说明,该路比王兰庄稻地之大路近了18里,当即率人携带量地水平镜尺沿途照量,验得蓟运河之潮汛实可直抵胥各庄之东北,因此,打算将胥各庄作为河头,在胥各庄之东北挑挖这条河道。
唐廷枢以一个外地人对本地山川水势了解如此之详之细,竟然不惜大雨淋头,亲勘水流,相比之下当地大小官员尚不知水从何来,归去何方,真的令人对这位中国近代工业先驱崇敬有加。
当时又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既是挑河,胥各庄距唐山矿煤厂尚有10余里,为何不将河一路开挖至煤厂呢?
唐廷枢解释道:胥各庄至唐山矿的地势渐渐升高,以芦台潮汛之水势,只能抵胥各庄,往北实难再流,故而此段尚须筑路,用大车将煤运至河头再下船。
有的乡绅提出:从胥各庄下杨家泊和宁河之麦子沽入蓟运河有多远?河道到底是走宁河,还是走芦台?
多次在陡河、宁河、芦台一带勘察路线的唐廷枢告诉大家:胥各庄下杨家泊河头至宁河之麦子沽正西南七十里,至芦台偏南有76里。论挑河之费,从宁河麦子沽起可省6里,但麦子沽在芦台正北,有陆路18里,水路36里,以省6里之挑河费用而多走36里到蓟运河,不甚合算,所以仍应开挖胥各庄下杨家泊至芦台这条线路为宜。
他又进一步解释说,之所以选在芦台东边挑起,亦因为该处沿岸之地,有些去冬已经矿局购定。所购土地均按当地公平地价议购,其高粱地每亩东钱20千文,荒地不算价,除河口之地至煤厂总计水路和陆路必经之地长约80里外,其余并未多买。转瞬明年二月将运煤,现今秋后时正好趁民间无事开工。如能赶紧克期完工,九、十两月便能成事。所差十数里,待来年二月与沿河桥梁一同收工亦不费力。若待明年清明前后开办,不但延耽半年,且又恐春霖密布、洼地又成泽国。便无从下手了。
唐廷枢又提出:“按现定河道所经之地来说,10年以来未见干涸出陆地者只有一两块地,大半系水淹居多,平常一两尺深,若山水涨发,有五六尺深不等之处。以此作为参照,开挖时亦不能先购地而后开挖,现查知芦台至胥各庄尽属高粱洼地,其间荒地甚多,间于庄之前后,将洼地挑高种菜者亦有。此等洼地多遭水淹,少有收成,即使有亦一种一收,非胥各庄北高地可比。故我们将开河所经地亩按照去冬所买之地价议购,即高粱地每亩发价东钱20千文,菜园地每亩发价东钱40千文。胥各庄北高好地,能种高粱、谷子、棉花者,每亩发价东钱80千文,其庄前庄后菜园每亩发价东钱160千文。凡属荒地,免发地价,以照划一……矿务局在此地兴利,心中系念乡民,此等地价实属公允优厚,开挖煤河后,使当地漫地水有所归、不致泛滥,对民田耕种将大有裨益!”
唐廷枢的发言合情合理,处处为民着想,得到了乡绅的赞同。他便宣布说:“大家无异议,本人将尽快禀请李中堂,札饬两县,即日发布告示,谕令各乡业主一体遵照。开河用地不多,一旦煤道打通,两岸渐成沃野,此乃所失者小,所得者大矣!”
丰润县、宁河县知县也表示:“挑河之举有益地方,一待中堂大人札委到县,将会同矿务局并各乡庄主乡绅一起测量地亩、分别办理,若有恶棍顽民故意从中作梗,定将严办。”又建议说:“去冬董庄水闸淤浅10余里,船不能行,曾由本县令同诸乡绅筹垫万余贯,清淤拓道,重开河运,而后改为收捐,东河单船一次收东钱2000文,西河单船一次收东钱4000文,合作制钱300至600文不等,煤河挖成后,亦可仿此放船收捐,虽无成案,恰有旧章可循。”
唐廷枢见大家已无异议,这才宣布:李鸿章总督已经批准了这个计划,开平煤河成败,全赖众位鼎力支持。当即下令开工。
这条煤河自光绪七年二月(1881年3月)正式开挖。施工中,运河通过地方的地主曾经抗议,但由于唐廷枢沟通了地方官员和乡绅,地主没有阻拦住,历经3个月,于8月(农历五、六月)完工。该河长70里,占地6500百亩,内除1500亩荒地不议价外,计有民间高粱地5000亩,沿岸占地面积3732亩,原预计购地需花地价5000两,其挖河挑土方工价,银75000两,筑路10里,工料需银2万两;做水闸、造桥、泄水暗洞、沿堤种树等约需银3万余两,共计14万两有零。实际花费工程造价11.5万两。
这条河底宽1丈5尺、河面宽6丈、深1丈的人工运煤河,两岸河沿3丈以外筑堤,大堤高四尺,宽5丈,河边插柳当做纤夫道,离大堤4丈处种树为河界。大堤之上筑车路宽3丈,两边栽行道树以遮阴。河身横断大路地面共修建8座大桥,以便利往来车马,切断小道处另建小桥,以便利行人。每五里砌筑暗洞一个,以备农田排涝入河。蓟运河闫庄以下100多丈处,开两个引水口,口内分别安装14和30英尺(1.3丈和2.7丈)宽的铁石水闸,用来控制水位,涨潮时开闸水深足4尺。胥各庄运煤河尽头80丈以内,河面展宽4丈,便于两岸卸车装船,形成简易码头。北侧河汊作为船坞,南侧河汊纵横,可建花园别墅,还配备了两条挖泥船。
1882年春,运煤河正式启用。煤从胥各庄装驳船,初期由纤夫牵拉到闫庄,后改用汽轮拖动,经芦台、北塘口出海或入大沽口到炮台以上30里的刘家庄煤栈。该栈有两个长130英尺的简易码头,卸船地销或直接运往天津。除将开平所产之煤运往天津供机器局和各港口轮船使用外,还能将开平煤运到上海与外洋竞争。
为了照顾乡民的利益,唐廷枢在沿河岸上修筑了大堤,栽植了树木,留出了大车道,还在沿河70里河道上筑了10座桥梁。这10座桥梁,全部由李鸿章赐名,第一桥在芦台至宁河大道名曰“利涉”,意为关系北洋利益;第二桥在斐庄子,名“通津”,意为通达津门;第三桥在大田庄,名“济众”,意为抚助百姓;第四桥在雁翎庄,名“拱辰”,取需众维护之意;第五桥在唐坊,名“咏唐”,称倾唐山;第六桥在泰来,取名“履泰”,意为步步胜利;第七桥在胥各庄,名“汇通”,意为融汇贯通;第八桥在侉子庄,名“望丰”,意为盼望丰收;第九桥在王家河,名“阜民”,意为“泽富于民”;第十桥在唐山乔家屯煤井以南,取名“庆成”,意为庆祝成功。
运煤河开通后成为开平一带通往外地的通道,大大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初期,运煤量较大。1882年8月至1887年5月,通过运煤河运至天津的煤炭计40万吨左右,占当时唐山矿产量的80%。开平煤和唐山一带的货物由此源源不断地运往外地。据运煤河管理人员1902年12月报告称:从胥各庄到芦台的出船商品不仅有煤炭,还有石灰、水缸、花生、牛羊皮革、羊毛、猪鬃、活猪及蔬菜等;由芦台至胥各庄的进船商品有高粱、大米、白糖、火柴、纸张、棉花、布匹、农具、煤油等。当时的丰润县志曾记载运煤河繁忙情景:“商艘客船,樯密如林,来往洋轮疾于奔马而起,浚之处名曰河头,方圆数十亩,波水澄清,两岸洋楼花坞目不暇赏,稍西桥边,列肆鳞比,人烟辏集,居然一水陆埠头也。”
后来,为了进一步沟通唐山一带与天津的水路交通,开平矿务局在胥各庄至芦台运煤河通航之后,又在宁河县新河西草滩购地4千顷,在此区域内开挖了一条纵向运河,北通金钟河,南连海河,其河长约40里,宽6丈,深一丈,两端设水闸保持水位,中间建桥五座,该河被称为“外运河”,相对而称以前开挖的运煤河为“内运河”。外运河的开通,使唐山一带的煤炭和其他物资船免去绕道30里而到大沽,内外运河经过大河贯通后便利了河运,加快了唐山一带物流的运转。
但是,唐廷枢心中始终没有忘记要开通的铁路,所以,在购买运煤河土地时,就偷偷将准备修铁路的地亩一并买下来。这为后来唐胥铁路的修通和延展打下了基础。胥各庄至唐山矿地一带地势逐渐升高,运煤河水不能直抵唐山矿,运煤河只能挖到胥各庄,所以胥各庄才有河头的名称。为了把煤运出去,就必须把唐山矿到胥各庄这段18里路程接上。1881年6月9日,铁路秘密动工,打着建“快车马路”旗号,修建了唐山至胥各庄段的一条标准轨距铁路。
百年前开平矿务局为运煤开挖的这条运煤河,由于后来唐胥铁路的延展,铁路运输逐渐取代了河运,该河逐渐失去使用价值。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于1950年12月25日将运煤河全部移交给河北省蓟运河务管理局,以后就逐渐荒废了。百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重新沿着运煤河的古道寻访当年的故事时,发现胥各庄河头的那段被整修一新的河道两旁,已经是一派高楼林立的现代城镇景象,链接唐山矿与运煤河的胥各庄火车站却失去了当年的风采。早已被荒草掩盖的河道,有的已经坍塌淤塞,有的已经断流,只有那些至今仍被废弃在河滩边的建筑残骸,还在向我们述说着百年前的那段辉煌。据闻,近年有关部门曾提议,要将这段废弃的煤河重新开发出来,作为直达芦台的黄金旅游水道,服务后人。尚能如此,早年追求工业强国的开拓者们幸甚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