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沦海之说不可信
来源:未知 时间:2016-02-01 17:17:33
近时,辽宁和山东有人撰文与昌黎争古碣石山的地理位置归属,翻看其中几个版本有关解读碣石山的论文,觉得有的专家和学者并没有到实地真正勘察过碣石山,在没有科学依据的情况下把论点当做标准答案,是没有无说服力。
关于“碣石”,在小学课本和诗集中存在两种解释:一说在六朝以后,古碣石山沉入了河北省乐亭县西南旧滦河口外;另一说指昌黎城北距渤海15公里,海拔695米高的碣石山。那么,到底哪种说法经得起考证呢?
众所周知,魏武帝曹操登临过碣石山,留下了他的名篇《观沧海》诗。1954年8月,毛泽东的《浪淘沙·北戴河》,一句“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让碣石这座名山更加声名显赫。
1974年第2期《地理知识》刊载《沧海桑田话碣石》,作者从现代地理科学的角度论证了古碣石山已沉没入海,认为其沉没地点在今河北省昌黎县城东南七里海东海岸附近。
1976年第2期《学习与批判》发表论文《碣石考》,作者彻底否定了“碣石沦海”说,肯定今碣石山就是古碣石山,但他关于另有一块“碣石”没于陆的推断,缺乏实地考察作依据,而过于牵强。
史籍记载,秦始皇、汉武帝曾先后登临碣石山,并刻石记功。此外,北魏文成帝、北齐文宣帝,及唐太宗李世民等帝王也曾先后登临碣石山。可以肯定,他们所登临的碣石山,与曹操诗中所指的“碣石”就是同一座碣石山。但这座名山到底在哪里?长期以来众说纷纭。
“碣石沦海”说渊源甚古,主要缘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的有关记述,遂怀疑古碣石山在郦道元之后已经沉沦于海中。到了清朝初期,胡渭在著《禹贡锥指》时,对郦道元的记载深信不疑。清末杨守敬在著《水经注疏》时,又沿袭了胡渭之说,使“碣石沦海”成为权威之说,为学术界广泛采用。其实,胡、杨深信“碣石沦海”说还有一个原因,即东汉末年的史学家文颍记有:“碣石在辽西絫县,絫县今罢属临渝,此石著海旁。”《汉书·地理志》记载西汉时在渤海沿岸建有絫县,但到《续汉书·郡国志》中已经没有絫县的设置,这是不容忽视的,也许这就是郦道元“昔在汉世,海水波襄,吞食地广”的出处。从这一点看,如今生活在昌黎城南七里海附近的人都深信七里海一带沉没了一座古县城,并非空穴来风。
历史上的碣石山之名,见于《山海经》和《尚书·禹贡》,在《汉书·地理志》里被称为“大碣石山”。按“碣石沦海”的说法,北朝时尚见在的一座大山,在千年左右的时间就沦于海底了,是没有科学道理的。
关于“碣石沦海”的沉没地点,胡渭认为在昌黎县南海岸外数十里,杨守敬认为在乐亭县西南旧滦河口外,《沧海桑田话碣石》的作者认为在昌黎县城东南七里海东海岸附近。试着推断,如果真的在上述区域沉没了一座大山,在这么短的时间,沉没处一定会留下沟壑或海盆;然而,据本人对自己所实地生活的七里海一带地理情况的观测和考察,这一片海域距岸4~5公里水深10米左右,距岸25公里外的海水深有20米,海底平坦,根本找不到一块石头,更何况是一座山峦了。近几年,渤海岸边的水产品养殖场为获取地热资源,在昌黎黄金海岸沿海地带打了多眼近千米深的地热水井;钻井资料显示,这一带海岸近千米的地层深处,既无石脉,又无山踪。
那么,时至今日,“碣石沦海”说为何还得以流传?笔者认为,究其原因,主要基于一些专家、学者对实地情况没有细致、深入的了解。
驻足昌黎县城北的燕山余脉碣石山上,可放眼眺望与此地相距有30公里的北戴河海滨金山嘴岬角。在金山嘴岬角,不难发现岬角两侧现存的海蚀崖,高出海面有1、4、7米三层海蚀穴群。这些海蚀地貌,可证明这一段海岸曾出现过上升和下沉的变化过程。
那么,导致这一段海岸上升和下沉的因素是什么?笔者认为,主要是紧傍这一地区的昌黎-唐山-宁河地质断裂带。坐落在昌黎县城北的碣石山处在这条断裂带东北首,以此带为界,西北与燕山褶皱带为邻;而该带周边为断裂的规模巨大的断陷构造盆地,毗邻北戴河的昌黎黄金海岸南和碣石山西南的平陆,以及七里海澙湖,处在断裂带相对沉降的一方。
地理资料显示,目前这一段海岸还在呈下沉态势。其佐证是,在昌黎县沿海的国家一级渔港——新开口之北几千米,亦即黄金海岸中段,落潮后,在-1.9米最低潮位线,依然可以找到曾经生长在渤海近岸,而今被沉降到海底的未完全腐烂的土著大米草的根系,这证明这一带海岸地层在沉降。
那么,几千年来这一地区沉降值是多少呢?碣石山濒临渤海的方向是海拔接近海平面的洪积平原,这一带分布的农村几乎每家都有一眼几十米深的水井。这一带活动着以打井为生的人(无意中也做着地质勘探工作)。在昌黎县城南的泥井、刘台庄等地,在几十米深的地层中多次发现泥沙和砾石中被掩埋的至今仍呈墨绿色的松针和一些依稀可辨种属的植被。随着这些打井人的活动脚步,笔者发现,在现在的碣石山濒海方向靠近渤海的昌黎县茹荷镇大滩村、团林乡潮河村等地,低于今海平面0~20米深浅不等的地层剖面显示,腐殖质、贝壳、贝壳堤、牡蛎堆积体等(牡蛎滩是一个自然地质遗迹,从成因上讲它是活的和死的牡蛎堆积体,基本属于潮下带,其堆积体顶面可作为当时的海平面标志之一),像一张张书页叠加在一起,为我们提供了海陆变迁的佐证,展示和表明昌黎沿海的七里海一线往西南的一片区域,一段时间内确实发生了沉降;换句话说,这里曾经一度成为一片浅海或潟湖。
生活在这一地区的人都知道,在这一地区打水井,地下深度0~100米深的地层间,咸淡水层次明显变化几十次,深度超过100米,水质就甘冽清甜。值得一提的是,在濒临七里海的潮河村,其中心路中轴线之北正对碣石山主峰之顶。村里的农家打几十米深的饮用水井,路东打出来的井水是可饮用的淡水;而一路之隔的西部地下是苦咸苦咸的海水。这证明,多年前潮河村以西的一片广阔的区域,在某个地质年代曾经是一片浅海或澙湖。
考察还发现,在昌黎县城西北碣石山深处的葡萄沟景区,有一条被山洪冲积流入渤海的高于海平面十几米的季节河,其低于周围平地0~8米干涸的曾经被洪水冲刷河谷、台地、岸堤地层中,广泛沉积有0~3米厚的泥炭层。虽然没经过碳14测定,但根据泥炭和泥炭里没有完全炭化的芦苇根茎,可以推测其独特的成因背景与地质条件,说明那里几千年前,曾经“波光潋滟”,“百草丰茂”。
以上佐证,从地质学的角度证明了几千年来碣石山及碣石山濒海地区曾发生过抬升和沉降。根据地层叠压分析,碣石山附近抬升和沉降值为±20米左右。这个沉降值,足以造成海水远离碣石山,也可以造成海水侵入碣石山。同时,也佐证了《水经注》有关“昔在汉世,海水波襄,吞食地广”的记载,以及流传于七里海附近地陷了“一座县城”的古老传说。
归纳碣石山以及濒海地层古植被和古贝类填埋深度和范围等信息,一个清晰的轮廓一下子便显示出来:海水曾入侵到碣石山附近,且形状成喇叭口形。
曹操在登碣石山作《观沧海》时,正值“秋风萧瑟”之时,这个季节多刮东北风,易引发涌潮,形成“洪波涌起”之景。在《观沧海》诗中,用“洪波涌起”形容涌潮的视觉冲击是恰如其分的。
应当说,《水经注》对碣石山的记载和描述的地貌特征是准确的,其把地层下沉引起的海水侵至碣石山,说成“昔在汉世,海水波襄,吞食地广”是有缘由的。
在昌黎碣石山的西南方向有一条山峰余脉,名“九龙山”。九龙山由9座凸起几十米高的山包鱼贯而成。它似一条巨龙雄踞,尾在碣石山西南部不远的山脚下,龙首则一直延伸至西南七八公里的平陆。此山土层较薄,岩石风化的残余物和小面积裸露的辉长岩、花岗岩和砾岩点缀山脊,海拔80多米高的“龙首”在安山镇205国道旁,有着断碑残碣似的山顶。据说,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靠近龙首的第二个山顶尚存的直径1米左右,高2余米的天然石柱10余根,另有一个10余米高的辉长岩石上镌有“清峰听潮”4个大字。可惜,这些柱状石连同山脚下的如房屋般大小的几十数块大石,以及半座山体俱毁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开山采石。笔者认为,当年海水能侵到这里,它就是郦道元所描述的“枕海之石”,为“立于巨海之中”的山望。
后来,由于滦河改道和碣石山麓的季节河相对于落差较大,造成了对下游区域的填埋。随着山前浅海渐渐脱水成陆,海水也随之远离了碣石山。
现在,碣石山西南的平原地区有一个村庄名叫“围杆庄”。那里现距渤海海边有20多公里。据传,明朝末年顾姓从顾甸子迁到此地建村时,发现了一根折断了的船的桅杆,故称村名“桅杆庄”,后写成“围杆庄”。这表明了碣石山前的沧海桑田变化。
实际上,郦道元在为《水经》作注而写《水经注》时,直接或间接地引用了当时流传的数百种著作,有些记述并非出自他的亲自考察。“海水西侵,岁月逾甚”,后人被西汉时因地层沉降所误,认为汉朝时整个渤海海水北侵,或海平面高于现在就不足为奇了。加之郦后的很多考释者很少做科学的实地考察,只埋头在海边寻找答案或只用地表判断、证明古海岸,没有看到地表以下和低于今海平面的地层中的贝壳和贝壳堤,就主观推断,极容易造成不实,形成以讹传讹的现象。
综上所述,可以肯定,秦汉以前的碣石山南是一片平原,到东汉时,地壳运动造成的沉降使这里成了一片浅海或潟湖。
在碣石山西南和七里海地区的滨海附近,在低于今海平面6~8米的地层中有厚达2米的大面积的牡蛎滩、堆积体及其下的腐植层,除了能证明古海岸的地理位置,还展示了这一地区地质结构的复杂形迹的变化过程。笔者认为,碣石沦海之说根本不可信,郦道元的《水经注》所描述的枕海之石,为今滦河与碣石山之间的九龙山,秦皇汉武及魏武等所登的碣石山就是今天昌黎城北的碣石山。历史时期的碣石山一直屹立于昌黎县城北,碣石山的濒海方向几千年来曾经历了几次沧海桑田的变化。
(王福志,系昌黎县团林乡潮河村人,喜欢寻古访幽,探秘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