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听秋风吹落叶——悼宝瑞千古
来源:未知 时间:2015-02-12 08:13:35
我与宝瑞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有时我还有意躲着他。怕他的豪饮——“谁不喝,谁是儿子!”令人生畏。
如今宝瑞撒手生寰,御鹤远行,呼之不回,痛彻心脾,旧情复现,辗转不眠,泪湿枕席。
四十年前,他行文如雪,笔名东燕,文锋劲锐,震撼燕山滦水,誉满文坛,我们结为挚友。那时,我们风华正茂,神采奕奕,书生意气,直博云天,宝瑞、杨海光和我,性情对性情,因文结缘,朋友即我,我即朋友,不隔城府,坦诚相对,不分彼此。聚乐亭写,住在我家;在滦南写,住海光家;去昌黎写,便住宝瑞家。写罢了喝酒,喝完了酒,东拉西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谈到发睏,鼾声相连,震得窗户纸发抖。那时的趣事、笑事,或者不愉快的事许多许多,现在回忆起来,显得非常宝贵,无比留恋。纸短情长,不必细说,就像站着房子躺着地一样,实实在在。光阴逝去,再难寻找。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我随河北省滦河文化研究会会长刘向权一行,去慰问宝瑞的家属。一见到宝瑞夫人,过往云烟一幕幕涌在眼前,挥之不去,百爪挠心,我不禁失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百年前,昌黎名人崔树宝,声弥京东,我常对宝瑞说,你就是当代的崔树宝。他说,我没在五峰山刻下煌煌大字:白云乡。
我说,可是你们名字都带个“宝”字,还有地秧歌名家周国宝,也有一个“宝”字,看来昌黎有“宝”的,都成了人物。
我劝他写小说,写剧本,他说,本人缺少想象力。
我调侃他,世间的知识知道了很容易,宝贵的是思考。再上一个台阶便是联想。别光写星期日是怎么来的,应该研究一些大课题。
他说,慢慢看吧!
不久,他选中了研究李大钊,借重于昌黎与乐亭的人脉力量,写出了许多有分量的研究文章,成为全国李大钊研究会成员,是知名的研究学者。
滦河文化研究会的成立,宝瑞是重要的轴心人物,是他沟通了唐秦的主管领导,造成滦河文化研究的风起云涌之势。
正因为有了滦河文化研究会,也成就了宝瑞的第二个重大研究课题碣石文化体系,造就了地域亮点,也引起了全国文化学者的关注。
这两个重大学术成果,极具老呔文化研究的深度和高度。宝瑞应无憾于世。
他是昌黎历史文化的丰碑,远远地超过了崔树宝的刻石白云乡。一个在石头上,一个在人的心里。
昌黎是文化大县,人杰地灵。昌黎的水土养育了宝瑞,宝瑞也回报了家乡。文脉流淌,或曰天运,或曰地藏,宝瑞承接了天运与地藏,擦亮了这方古老的文化符号。
生活中宝瑞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种个性,更表现于他对文化研究的态度上,朴厚、真挚、淡定而倔强。他不唯书,不唯势,不唯上,而唯实。这正是学术研究的品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能为一时之需,一地之利而有所偏差,造成千古笑柄。
昌黎三歌是中华文化瑰宝,应予弘扬和传承,宝瑞亦有所涉猎。
我曾多次跟他说,你没有音韵天赋,你也缺少这方面的积累,你得好好向故去的王来雨学习,向仍健在的刘荣德和王世杰学习,然后再动笔。
宝瑞很谦虚,他说,我不会唱不会扭,更不会吹,只是把前人的成果集合起来。
这也是宝瑞的重要人文素质。
我与宝瑞是诤友,敢于直面直言,他对我也是如此。
写到这里,鼻子又有些发酸,泪水打湿了稿纸——这样的诤友不多了。
有一年夏天,我和宝瑞、海光考察永平府诸县,在卢龙车站,天太热了,我迫不及待要吃冰糕。他们两个怕骤冷拉稀,便去买西瓜。
我正狼吞虎咽冰糕,听得那边吵嚷起来,跑过去看,他们和卖西瓜的闹起口角。卖西瓜的说,生了管换!一切真是生的,海光要换,卖西瓜的不允,宝瑞捧起西瓜,摔在地上说,走,不吃了!
这就是宝瑞的性格。
我哈哈大笑说,我让你们吃冰糕,你们偏吃西瓜,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宝瑞苦笑着说,本是吃冰糕的命,偏要吃西瓜,活该!
我与宝瑞有许多共同的老朋友,如北京儿影厂总编林阿锦,总政创作室主任、军旅作家刘大伟等等,我们常在五峰山相聚,在我的拉拢下,宝瑞也参加了电影《少年李大钊》的剧本创作。那些可追可忆的事,留给宝瑞在天国里去写吧!
宝瑞走了,属于英年早逝,走得很仓促,阳世间,他本该有许多事要做,昌黎需要他,滦河文化研究需要他,这是非常惋惜的,对于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犹可痛矣!
古人怀友,以歌代哭,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却也能抑制伤痛,故放歌以赠:
梦不醒来兮,五峰空悲山月冷;阳事抛去兮,碣石犹恋草木香。
安息,宝瑞……
2014年11月12日
于柴草斋